這副讨要名分未遂的場景凝固了一瞬,進門的侍婢旋即跪倒,顫抖道:“大人!屬下什麼都沒聽到!”
說完便燙手似的撂下水盆,飛速退了下去,順便“哐”地一聲帶上了殿門。
“大人這是沒訛成啊!”
窗跟底下傳來屠蘇的低語。
“噓!”
一人拍了他一下,撚聲道:“小心大人聽見割了你的舌頭!”
“大人這衣裳就白讓人給撕了?”這是童讓的聲音。
“豈止是衣裳,大人伺候了一夜,這下全白搭了!”
此言一出,窗根底下一片歎息咋舌。
窗外的話音一字不落地沿着窗縫溜進房中,甯晏禮閉上了雙眼,臉也跟着一寸寸黑了下去。
“都滾下去。”他揉着眉心,低聲道。
窗外立刻傳來整齊的抽氣聲。
“都怪你不小點聲!”
“這怎麼能怪我一個人?”
“别說了!大人惱了!快走快走!”
接着,便是一陣慌忙的竄逃。
待窗外安靜下來,甯晏禮睜眼看向青鸾,眸光冷刀似的刮過,青鸾頭皮一麻,卻見他已起身走了過來,玉冠烏發,官袍筆挺,俨然一副瑤林玉樹的卓然風姿。
他這是什麼意思?
為逼她給個說法,這是打算來硬的?
青鸾在榻上向後挪了挪,暗中将鐵鍊輕輕在手上纏了兩圈。
甯晏禮自是将她這些心機看得明白,也沒理會,顧自在她側旁站定,躬身,側臉緩緩俯在青鸾眼前。
青鸾感覺面皮有些發燙,今日不知怎的,她看着這張臉,尤其挪不開眼,心跳不斷在胸腔裡猛撞,一時竟忘了呼吸。
像是察覺到她的異常,甯晏禮目光一轉,側目對上了她的視線。
“大人……”青鸾脫口喃道。
甯晏禮蓦地一頓,驟然想起昨夜,她也是這般不時在口中念他。
心裡莫名燃起悸動,他垂眼瞥向青鸾的唇,眸光泛起一絲漣漪。
然而就在這時,青鸾竟下意識抿了抿嘴,紅潤的唇瓣映在他眼底,顯得格外柔軟鮮嫩,仿佛稍微用力就會咬出血來。
這瘋狂想法出現的刹那,甯晏禮自己也愣了愣,二人沉默片刻,他旋即收回視線,拿起青鸾攥着鐵鍊的右手。
“把手撒開。”他道。
見眼下唯一稱手的“武器”被發現,青鸾反手就要藏到背後,卻又被一把拉到面前。
“撒開。”甯晏禮又說了一遍,同時試着把鐵鍊從她手心繞出來。
自知空拳赤手不是甯晏禮的對手,青鸾鐵了心不肯放下“武器”,兩人僵持一會兒,她倔勁兒上來,立着眼看他,纖細的五指緊緊攥着,不僅不放,反倒又纏上了一圈。
甯晏禮不敢用力,怕鐵鍊絞了她的指,遂隻能沉了口氣,暫時作罷。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她。
昨夜青鸾在昏睡中,便是這樣整宿拽着他的衣裳不肯撒手,生生鬧得他一夜未眠。
兩人耗到了清晨,直到他要換官袍入宮送公主儀仗出城,幾番拉扯撕碎了衣裳她還是不肯撒手,最後他隻得命人取了地牢的鐐铐把她鎖在榻上,才勉強得以脫身。
他算是領教了她十頭牛都拉不動的倔強性子。
何況那還是昏睡時,此刻清醒,恐怕二十頭也難。
想至此處,甯晏禮眸中劃過冷诮之意。
好在,對付她,他有的是辦法。
見青鸾還在瞪着自己,他戲谑一笑,緩緩從袖中取出鐐铐的鐵匙,亮在她面前,“你既想這麼铐着,那便由着你。”
青鸾眼睫一顫,擡手就要搶,卻見甯晏禮反手一揚,玄鐵鑰匙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當啷”落在了牆角。
“甯晏禮!你這是存心!”青鸾霍然起身,卻铮地一聲被鐵鍊掙住,身子站到半路又跌回榻上,吃痛地握住右腕。
甯晏禮諷刺地笑了笑,“你既說自己昨夜是無意,又怎斷定我就是存心?”
“……”青鸾埋頭于榻間,咬牙看他。
這厮心黑,果然是蓄意報複。
甯晏禮見她指間露出的皮膚已被鐐铐磨紅,半晌,又從袖中取出一把鐵匙,扔到榻上,“什麼時候想明白,能與我好好說話了,便自己打開來找我。”
青鸾餘光一掃,握着手腕沒動。
甯晏禮挑眉看她,勾了勾唇,轉身向殿外走去。
青鸾瞟了他一眼。
她發現了,甯晏禮每次見自己在他手上吃虧,心情都很不錯,連帶着也會變得好說話些。
不過也對,換位思考,她彼時把他按在窗下淋雨,也很暢快。
青鸾咬着牙冷冷一笑,心底陡生狠意,下一刻,她抓着自己的右腕,用力一扭,隻聽輕微的喀嚓聲響,筋骨錯位的劇痛頓時傳來——
“嘶——”她輕聲抽氣,背脊當即滲出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