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間,桓昱不知何時已經離開。
殿中暖香愈濃,甯晏禮的視線忽而模糊起來,再望去,那紗帳後的美人已盈盈起身,向他走來。
玉手撩開薄紗,映入他眼中的,恍然竟是那張清豔媚絕的面孔。
桓昱拐過遊廊,桓越連忙迎上前去。
“父親,如何了?”
桓昱一笑:“面上裝得正經,但爬到這位置上的人,最後為的,唯有财、權、名、利、色五物耳。”
尤其是甯晏禮那樣的性子,平日一副冷漠寡言的嘴臉,待佳人在懷,閹人也一樣是人。
“啧啧。”桓越咂了咂嘴,玩笑似的道:“都說他們這種人,在這事上格外殘忍,不知今夜會不會鬧出人命來。”
桓昱瞪了他一眼:“就算真出了人命也要把嘴封好,他們忌諱這個。”
二人正說話間,忽然聽到“哐啷”一聲傳來,緊接着,一個下人匆匆跑來,“主君!不好了!”
“混賬,什麼不好了,好好說話!”桓昱喝道。
“殺,殺人了!”那下人白着一張臉道。
“什麼!”桓昱、桓越父子二人同時驚道。
桓越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父親:“他,他就算是……也不至于這麼快就把人給……”
桓昱亦是目瞪口呆,半晌才回過神來,帶人匆匆趕了過去。
趕到殿室門外,看着挂在框上搖晃的殿門,以及一路蜿蜒的血迹,桓家父子二人徹底傻了眼。
“裡面人呢?”桓昱顫聲問道。
“回主君,侍、侍中大人在奴婢聞聲趕來時,已經不在殿内了。”
“不在殿内?”桓越急了,“還有一個呢!”
“那,那女郎,應該還在殿中,隻是……”回話的侍婢渾身抖得像個篩子,“内殿到處是血,奴婢,奴婢不敢去看……”
“廢物!”桓越一把将她推開,大步邁入殿内。
隻見殿中紗幔破碎,香爐傾倒,四處狼藉混亂,灑落的血迹一路沿至内殿。
桓越瞠目結舌地看着這一切。
這短短的一會兒,甯晏禮究竟做了什麼?
他扯開紗帳,看到榻上的女子,裙角雖有血迹但卻不多,于是伸手去探鼻息。
感受到撲在指間的溫熱,桓越瞪大了雙眼。
居然沒死,隻是昏了。
那這麼多血是誰的?
“主君——”又一個下人匆匆跑來,上氣不接下氣道:“主君!侍中大人此刻在府門外,正要離開!”
“什麼?”桓昱一時沒反應過來。
這時,桓越又從殿内疾步而出,“父親!這血是甯晏禮的!”
“你又在說什麼?”桓昱頓時隻覺腦中嗡嗡鳴響。
甯晏禮怎麼會受傷?
“快!”他急道:“快去請甯侍中留步!”
當桓府一大群人趕到府門外時,黑甲軍已整齊待發,甯晏禮一行正要離去。
桓昱急忙上前,在車駕旁攔道:“懷謙請留步!”
一旁的鶴觞兜轉馬頭,冷眼睨向桓昱:“大人乏了,要回去歇息了,尚書大人若還有事,可明日與大人在朝中相談。”
鶴觞話音生冷,把桓昱嗆得一愣,一旁桓越見了卻不讓了,剛要上前呵斥,就聽馬車傳來甯晏禮的聲音:“鶴觞,不得無禮。”
鶴觞望了馬車一眼,面上還是冰冷,但卻很快翻身下馬,向桓昱伏手一禮,冷聲道:“尚書大人見諒。”
礙于甯晏禮的面子,桓昱隻尴尬地笑了笑,但當他瞧見馬車邊緣的血迹,登時笑不出來了。
甯晏禮在他府上出了事,若被皇帝得知,後果不敢設想。
“懷謙怎麼突然急着要走,可是老夫府上招待不周?”他急忙上前半步,向馬車内試探道。
車簾紋絲不動,片刻,隻聽甯晏禮的聲音再度傳出:“尚書大人多慮了,府上的酒很好,隻是鄙人不勝酒力,不便久留。”
他話音平穩,桓昱品不出背後何意,遂屏退衆人,單獨走近上近前,低聲道:“懷謙,今日之事,其間或許有什麼差錯。那女子老夫已叫人綁了,定會嚴審給你個交代!”
“尚書大人想必是記錯了。”甯晏禮道:“今日鄙人隻在府上飲了幾杯酒,并沒有什麼旁的事。”
“……”桓昱愣了愣,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這……老夫明白了。”
“令郎任右禁中衛将軍多年,中領軍一職無人比他更能勝任。鄙人會極力向陛下進言,尚書大人自當寬心。”甯晏禮又道。
桓昱詫異地望向車簾,又聞甯晏禮輕喚道:“童讓。”
接着,隻聽“諾”的一聲應道,還沒等桓昱反應,幾名黑甲士卒已擡出一個長木箱,一個銀甲侍衛提燈上前,将木箱打開,裡面赫然映出紅燦燦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