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她睡着時,他就發現了這一點,往日她戴的從來都是一隻木簪。
青鸾一怔,這才猛地想起桃木簪應是被她落在假山後了。
“怎麼了?”李昭察覺她神色有異。
“奴婢從前戴的木簪大約是掉在路上了。”
“那簪子也沒什麼特别,掉了便掉了。”李昭道:“本宮倒覺得這玉簪更好。”
白玉青絲,相得益彰。
青鸾笑了笑,“那木簪奴婢戴久了,已經習慣了。”
李昭思忖片刻,“那本宮便叫人幫你去尋。”
青鸾看了眼窗外,夜色漆暗,就算此時去找也看不清楚。
“奴婢大約知道那簪子掉在了何處,待明日一早天亮取來便是。”
“如此也好。”李昭将書卷合上。
“殿下要歇息了?”青鸾頗為意外,現下剛過子時,李昭往往讀書要到醜時才睡。
李昭站起身,看了青鸾一眼,瞧她眼底藏着倦色,遂道:“本宮今日乏累,想早些休息,你也去睡吧,值夜有白芷便好。”
說完,他徑自朝寝殿走去。
月明星稀,夏蟬鳴脆。
桓府後堂的荷花池旁,幾名朝臣酒行數巡,桓昱拍了拍手,下人将五石散呈上,随後一衆舞姬身披绫羅,翩然而至。
輕歌曼舞中,他見甯晏禮獨自把盞,神情冷漠,便暗中向一旁的二子桓越使了個眼色。
桓越點頭受意,父子二人暗聚于廊下。
“人可準備好了?”桓昱道。
“備好了。”桓越隐晦一笑,“閹人行那事兒時的東西也備齊了。”
桓昱尴尬地輕咳了一聲。
桓越道:“若不是準備這些個東西,兒此前也沒想到他們閹人都已經……竟還會好這口。”
桓昱瞟了他一眼,“你懂什麼,越是沒有,壓抑久了,才越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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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昱回到席間,幾名朝臣服了五石散渾身燥熱,寬衣散袍,已與舞姬們交纏在了一起。
他視線掃了一圈,甯晏禮并不在其中。
桓昱剛皺起眉,一個下人走上近前,禀道:“主君,侍中大人在涼亭等着與主君告辭呢。”
原來如此。桓昱晦暗一笑。
桓昱到八角亭時,正見甯晏禮長身玉立其間,身旁還守着一個佩劍的侍衛,借着廊下燈望去,他眸光正落在池中,像是在賞荷。
“老夫還以為懷謙不辭而别,原是躲在此處逃酒。”桓昱哈哈一笑,步入亭間。
甯晏禮聞聲回身,散着淡淡酒意:“尚書大人府上美酒醉人,再飲下去,就要耽擱明日早朝了。”
“懷謙難得賞臉贲臨寒舍,何必急着要走。”桓昱走到他身邊,笑道:“酒可以不飲了,但老夫有一株珊瑚,高長兩尺,绮麗非凡,懷謙若感興趣,可随老夫到内殿一觀?”
甯晏禮看向桓昱,隻見其面藏深意,作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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甯晏禮随桓昱穿過回廊,七轉八拐,邁入一座隐蔽殿室。
殿中溫香浮動,卻不見珊瑚。
“尚書大人所言的珊瑚何在?”他雖猜到桓昱用意,但還是淡聲問道。
桓昱笑了笑,“那株珊瑚老夫已派人送至府上,懷謙回府便可一觀。老夫今日托辭将懷謙引至此處,乃是有一事相求。”
甯晏禮扭頭看他,神色并不意外。
四周沒有外人,桓昱直言道:“不瞞懷謙,老夫家中二郎桓越在禁軍右衛将軍一職耽擱多年,眼下中領軍之職空懸已久,還望懷謙在陛下面前多多美言,成全小兒心意。”
桓昱言辭懇切,卻不料甯晏禮聞言後,面上露出一絲沉吟,“禁軍中領軍,掌管禁軍及宮中戍衛,倒是個搶手的差事。”
他看着桓昱,眉目幽深,“隻是尚書大人應當知曉,陳氏的眼睛,一直都盯在這位置上。”
聞得此言,桓昱會意。
這不是一株珊瑚就能辦得的事。
他遂道:“懷謙所言甚是,但老夫想着,眼下陳氏自顧不暇,正是時機。懷謙在陛下心中的份量,老夫看得明白,此事若得你相助,必定事半功倍。”
說到此處,桓昱頓了頓,輕拍了三下手。
霎時間,殿中一道帷幔飄然垂落。
隻見其後現出一襲輕紗,紗後燈光昏黃,映出的一道纖麗的倩影。
循着輪廓能夠看出,那女子半跪在地上,乖順垂首,薄肩正微微顫動。
雖看不清相貌,但卻足以惹人憐愛。
桓昱望向紗帳,隐晦笑道:“這是二郎的一點心意,今夜良宵,懷謙若不飲酒,也切莫辜負了才好。”
甯晏禮随他目光冷瞥過去,心下蓦地一動。
不知是今日飲了酒的緣故,還是為何,隻覺那身影竟有幾分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