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垂下眼簾,沒有應答,沉默僵持間,下颌卻被一道冰涼緩緩擡起,她被迫直視向那雙冷冽的鳳眸。
甯晏禮用玉簪擡起她的臉,冷漠的視線盯入她的眸中,“你覺得,苦肉計對我有用嗎?”
語意中帶着濃重的諷刺。
纖長的脖頸被迫仰出一條流暢的線,青鸾在甯晏禮的眸光中看到自己。
面如紙色,狼狽不堪,很是難看。
“大人是懷疑有人将趙禦史殺了?”她将思緒隐藏在平靜的語調中。
“有人?”甯晏禮帶着一絲玩味重複道。
在他的嘲諷戲谑中,青鸾反倒冷靜下來,“聽大人的意思,是在懷疑殺了趙禦史的,是奴婢?”
彌漫的寒意讓谪仙似的面孔顯出三分妖冶,甯晏禮薄唇微動,說出如冰碴般的字句:“如果我說不是懷疑,是确定呢?”
青鸾凝視着他,良久,眸中漸漸浮現出清媚的笑意,“大人可有證據?”
甯晏禮眸色愈發幽森,他沉冷地望着她,望向那雙撩人的笑眼,其間盡是防備與心機。
他忽而在唇邊勾起一抹冷笑。
這樣才對。
刺蘼無論何時都是刺蘼,即便被暴雨淋過,輕易采摘,也是會紮人手的。
“殺你可需要證據?”他冷嗤道。
“奴婢人微命賤,大人殺我,自是不需要理由。”青鸾唇色素白,卻仍含笑看他,“但太子和陸氏,卻需要一個理由,莫不是大人見太子信任奴婢,怕他日後不好被大人掌控,所以要将東宮的忠仆盡早鏟除,讓太子除了大人便無人可用?”
接着,她微微踮起腳,向甯晏禮耳邊緩緩靠近,聲音輕若遊絲:“就像如今的陛下。”
甯晏禮面色一沉。
溫熱的氣息呼入耳畔,引起後頸一道酥麻。
女子略帶嬌柔的聲線飄入耳中,仿佛化作一條毒蛇,鑽入了他的體内,絞纏上他的肺腑。
他垂眸看到玉簪随着她的踮腳在頸間劃下,直抵喉間,又随着她的靠近,微微陷入皮膚。很快,白皙的脖頸上便顯出一道紅痕。
這婢子果然留不得。
甯晏禮看着那道醒目的紅痕,如是想道。
帶着掩飾不住的殺氣,他注視回青鸾的臉,蒼白而妖豔,含笑卻帶着挑釁。
此刻二人距離很近,彼此呼吸可察,沉香與血腥交織,混合出一種詭異的氣氛。
他仔仔細細地打量着青鸾,視線掠過額間一滴薄汗,餘光卻突然一滞。
他才發現,她烏黑的發髻間,插着一根桃木簪子。
那簪子極其簡素,沒有一絲點綴,斜插入鬓,露出一節如流雲般的木紋。
甯晏禮正眼端向那隻桃木簪,恍然間,似乎有一道微光在他腦海中劃過。
之後,眼前忽而浮現漫天火光,不斷傾倒坍塌的房屋下,隐約有一個女子在熊熊燃燒的烈火間回望向他。
與此同時,耳邊又驟然響起一個戲谑的聲音:“甯大人,我還能活嗎?”
那聲音有些熟悉,帶着幾分挑釁,不由得讓他下意識蹙起眉頭,而就在下一刻,火光與聲音又一閃而過,畫面跳回到眼前女子的清豔面孔。
甯晏禮微微怔住。
與此同時,他又聽到青鸾的低語,“奴婢枉死卻不打緊,隻是……大人這麼早就引起太子和陸氏的防備,怕是不利于大人對未來的謀劃……”
音色如絲般細弱,其間的話語卻像是一把利刃懸至甯晏禮的心頭,他臉色驟變,倏然斜睨向青鸾,卻見她媚眼朦胧,身子忽然一軟。
一刹那的怔愣後,他迅速伸手一把撈住那細軟的腰肢,另一手反手将玉簪插回自己的腰封。
濕熱黏膩的觸感從掌心襲來,看着懷中因失血過多而昏厥過去的女子,甯晏禮深深皺起眉頭。
整條袖管竟都已被血浸透,頂着這樣的傷,居然還在他面前硬撐了許久。
他暗嗤道:身子纖纖軟軟,心腸倒是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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叽喳的鳥叫傳入耳中,伴随着驚鳥鈴清脆的鳴響,羽翅撲簌的聲音漸漸遠去。
青鸾微微睜開雙目,木窗半敞,熾碎的陽光鋪入西偏殿内。
她剛要撐着手臂起身,卻頓時被痛意一刺,“嘶——”她倒吸了口氣,才想起手臂上的傷口。
她小心将右臂的衣袖卷起一些,看到被包紮整齊的傷口,蓦地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