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男子回頭,急以短刀向屠蘇擲去,又“锵锵”兩聲劈飛鶴觞擲出的銀針。
短刀刺中屠蘇所騎的馬匹,駿馬頓時受驚揚蹄,屠蘇縱身一躍,拔刀劈碎了牛車的篷幔。
蒙面男子斬飛斷木,卻見屠蘇已淩空而下,朝他砍來,“大人已布下天羅地網,你這淮南王府的走狗,還能逃到哪去!”
聽到淮南王府四字,青鸾周身遽然一震,猛地看向那蒙面男子。
隻見蒙面男子向後一躍,勉強避開屠蘇的刀,喝道:“我不是什麼細作,你休要血口噴人!”
屠蘇長刀揮空,但人卻“嗵”的一聲跳上牛車,“不是細作?那便是淮南王府安插的暗線!”
說着,他将刀指向蒙面男子的鼻尖,“大人早知你們淮南王府鋪下了四條暗線,你若不是普通細作,那便更留你不得!”
一旁角落中,青鸾微微睜大雙眼。
三年前,淮南王府受背後軍師指點,在密布各處的細作之上,設了四條暗線,分别安插在前朝、後宮、禁軍以及士族之中,代号為:青龍,白虎,朱雀,玄武。
四條暗線深植于南梁權力中心之下,使淮南王遠在封地也可對京中風吹草動了如指掌。
而于三年前進宮的她,便是其中之一的青龍。
甯晏禮一直在追查他們四人,前世,青鸾差點兩次為此喪命。
一次,是那次宮宴的陷阱。
另一次,是在她假扮長公主和親北魏的路上——
和親隊伍将至邊關,兩側山坡之上突降無數落石羽箭,而後于密林中又跳出無數影衛與黑甲軍,若不是偶得戍衛邊關的一位少年武官所救,她恐怕就要命喪當場。
也是自那一回她才知道,格殺勿論,是甯晏禮對他們這四人特有的“優待”。
青鸾暗中瞟向那蒙面男子。
他們四人皆分别直接受命于李慕淩和軍師,彼此互不相識、亦不相通。
前世到死,她都不知另外三人究竟是誰。
而眼下看來,難道這蒙面男子就是另外三人之一?
正待她思忖時,蒙面男子的同夥察覺到身後動靜,大叫一聲:“你且抓穩了!”然後登時用刀插入牛脊。
牛車登時失控,在市集間橫沖直撞起來,朝着前方的朱雀大橋沖了過去。
車身劇烈搖晃,早被打昏的順喜于車前滾落,車後三人一時間亦是重心難穩。
青鸾與蒙面男子各自跌撞在車廂角落。
屠蘇高大的身軀一晃,險些被甩下車去,他用大掌死死扣住車尾橫木,雙手一撐又跳回車上,擡頭卻見蒙面男子趁亂一把将青鸾提起。
青鸾卸了力,任由那蒙面男子将刀架于頸間,俏麗的小臉登時蒙上一層懼色,雙眼噙着豆大的淚珠,望向屠蘇。
“若想保她性命,就速速放我離去!”蒙面男子在她身後喝道。
青鸾表面哀哀戚戚,心下卻欲哭無淚。
居然把她當做甯晏禮的同夥,這憨貨當真是另外三條暗線之一?
屠蘇雖受甯晏禮下的死令,但見青鸾梨花帶雨,渾身瑟瑟,想這牛車華麗怕真傷了哪家貴女,給自家大人惹上麻煩,臉上漸漸露出猶疑。
“屠蘇!大人說過,甯不要活口,也斷不能留此人性命!”從後追來的鶴觞大聲喚道:“你還在猶豫什麼!”
他雙腿緊夾馬腹,騰出一隻手“铮”地抽出腰中佩劍,“你忘了大人說過,若是有人妨礙,就一并殺了!”
言罷,他将長劍高舉,向下一落。
朱雀大橋前岔道兩側瞬間沖出數十黑甲士卒,與他們二人一前一後,形成合圍之勢。
“不好!此處也有埋伏!”蒙面男子的同夥大叫。
屠蘇聽了鶴觞所言,緊了緊手中的刀柄,眼中陡然再生殺氣。
蒙面男子的腿上本就有傷,見面前二人虎視眈眈,身後又有伏兵,青鸾明顯感覺到他在微微顫抖。
她思量着,這蒙面男子今時恐怕在劫難逃,若他真是王府安插的另外三人之一,被甯晏禮除去反而更好。
但亂刀之下常有冤鬼,那些黑甲士卒倒不足為懼,可眼前二人若真起了殺心,刀劍無眼她不得不防。
尤其是這個鶴觞,前世她落入甯晏禮陷阱,就曾中他一劍。
那劍直指要害,彼時她身無所縛,方能将将躲過,但此時還有一個屠蘇,她心中也難有十成把握,倘若真中一劍,恐怕不死也難。
情急之下,青鸾想起自己腰間一銅一玉兩塊腰牌。
銅的可證她是鳳儀宮陸皇後之人,玉的可證她是金陵陸氏之人。
可對于掏出哪塊,能在這紅了眼的二人手下保全自身,青鸾犯起了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