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官袍的景宇淳眸中帶着笑意靠在門邊上,竟是下了早朝、衣袍都沒來得及換,就直接過了來。
陳昀回過頭來,笑道:“滴答、叮咚……自然發出的聲音總是那麼動聽。”
景宇淳走到她身側坐下,手指在琴弦上随意撥動了一下,悠揚的音節頓時從琴案上飄出。
陳昀有些驚異的側頭看向景宇淳,隻見他脊背挺直,身姿潇灑俊逸,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在琴弦上撥動着。
琴聲悠揚,忽而如山間的寒松,忽而如綠林的翠竹。
時而風霜傲骨,時而遺世獨立。
陳昀靜靜聽着,仿佛行走在自然之間,由冬到春,又由春到夏……春雨、夏花、秋月、冬雪一一從腦海裡劃過,仿佛過了整整一個四季。
她從不知景宇淳竟然會彈琴,而且還彈得這般好!
陳昀還沉浸在餘音之中,而景宇淳已經收手停了下來,他垂眸道:“多年不彈,手法已經生疏了。”
這也叫生疏?
陳昀剛想要取笑他兩句,但是他擡眼的一刹那,她竟從他眸間看到了一閃而逝的悲傷!
“幼時曾喜歡聲樂……”景宇淳笑了笑,語氣故意放的輕快,“我這裡有首早已失傳的曲子,隻是有些詞句丢失,少了些意境,你我将其試着補完可好?”他從下人手中接過曲本後遞到陳昀手中。
陳昀打開曲本,隻見寥寥數行卻丢失大半字體,她琢磨了半晌,但仍從蛛絲馬迹裡看出了一絲頭緒,她搖頭說道:“這首曲目是諷刺帝王封禅之事,所以其能失傳也不足為怪了。”她補充道,“莫說殘缺大半、早已修複不了,就算補完也無甚用處,莫不如棄之如敝履。”
而景宇淳卻是搖搖頭,他笑着将另一本填好的曲本再次遞到她手中。
陳昀疑惑的接過,打開一看,缺字處都被填滿了,但是……
填的這都是什麼?
昀昀昀……?
景宇淳笑道:“我覺得都填上這個字甚妙。”
陳昀怒道:“景宇淳,你耍我!”她擡起手向景宇淳打去。
而景宇淳卻是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柔聲道:“我不過是看你憋悶的無聊,便随意寫了一段。”
陳昀将手從他手中抽出,她耳尖泛紅,說道:“并非是我憋悶,乃因你家太小,我施展不開!”
景宇淳眼中盛滿笑意,輕輕敲了下她的額頭,道:“我看你不應該叫陳昀,而應該叫你小俐。”
陳昀一怔。
景宇淳笑道:“伶牙俐齒的俐。”
陳昀玩笑道:“為何叫小俐,而不是叫小伶,或者小牙,或者小齒?”
景宇淳低低一笑:“那我覺得你叫小牙更好聽。”他眸光溫柔的看着她,“那以後就叫你小牙,如何?”
陳昀被他看的心髒砰砰直跳,她佯裝鎮定的看了看窗外,驚訝道:“好像雨停了,我們出去比試比試?”
景宇淳眉目含笑,不動聲色的靜看着陳昀。陳昀羞惱之下一跺腳轉身就要向外走。
景宇淳拉住陳昀,扳過她的肩頭,說道:“你的傷還沒好,我們可以出去走走。”
雖說出來走走,但陳昀還是換上了一身“勁裝”走了出來。
她在四皇子府這段時日,景宇淳命人給她做了不少衣裙,但她還是讓侍女給她尋了一套小厮的衣裳。
此時她就一身小厮裝扮,非但不拖拉難看,反而英姿飒爽。
而景宇淳此時已脫下官袍,換成常服,他雙手交叉環抱在胸前,斜靠着廊柱,一派淡然的灑脫,笑道:“陳兄,果然雄姿英發!”
陳昀卻是唇角一勾,很是邪魅的笑道:“景兄,久仰久仰,久聞大名,您的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出水芙蓉絕代佳人如花似玉的姿容,真是讓人心生愛慕!”
景宇淳眼中含了一抹笑意,伸出食指欲彈她額頭,她擡手格擋,沒想到他虛晃一招,從她下颚處伸過手來,捏住她的鼻子,說道:“你可以愛慕。”
這話說出後,兩人都怔了怔。
其實,二人相處時,感情表達的都很隐晦,這還是第一次将愛慕、戀慕之事挑明。
雖然可能有無意之舉,但一眼便知這是景宇淳的真心話。
陳昀覺得臉微微燒了起來,幸虧有面具戴着。
她低頭假裝傷口疼痛,捂住左肩,景宇淳忙松開捏住她鼻子的手,“可有扯到傷口?”
陳昀卻是嘴角輕挑,一拳打在他的肩膀,然後大笑着跑開。
這一招真是屢試不爽。
景宇淳笑着搖頭,跟了上去。
走到池邊,陳昀讓他閉上眼睛站在池邊的柳樹下,說要給他個驚喜,他嘴角含笑的閉上了雙眼,她一腳踹在樹幹上,然後趕忙跳開。
看着他站在滴落水滴的樹下濕了一身,陳昀哈哈大笑。
景宇淳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她由大笑變為微笑,後來連微笑也維持不住了,僵硬地站着不動。
看來他生氣了。
陳昀低着頭,兩隻手握到身前,不停地絞着衣裳,好像做錯事的孩子,卻突然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她擡頭一看,是他在那笑的身子直抖。
她氣呼呼的轉身就走,景宇淳跑過來拉住她,走到她身前,看着她笑道:“就能你逗我,不能我逗你?”
陳昀不理他,要繞過他走,他無奈,“好,你說怎樣不生氣?”
陳昀看了池子一眼,眼珠一轉,“我們……”
“打水漂”三字沒等說出口,便被“咔嚓”一聲驚雷打斷。
細密的雨絲從天而降,拍打着樹梢,燕子從水面低飛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