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辭正準備再夾一個小籠包就結束自己的早餐,聽到他這麼說,幹脆連最後一口也不吃了,接過手機,摁下開機鍵,嘴裡嘟哝着:“太好了,我要先給我媽打個電話才行。”
手機的型号雖然不是當季新款,但也是嶄新的、從來沒有人用過的新機器。不僅啟動費了些時間,連要設置的東西都有很多。
這期間,她熱情邀請司淵用完了剩餘的早餐。
并非是她真的不懂事,而是她看出他的拘束,尤其是兩人對視的時候。
她想不明白,為什麼他總是能在轉眼之間就給她一種判若兩人的感覺。
手機開機、設置各種東西花費了一些時間,直到司淵用完了早餐,她都還在忙。
盡管相比昨日在沙灘的初遇,今天的司淵話明顯要多一些。
可溫辭依舊覺得他話少。
尤其是兩人一度相顧無言的時候,氣氛逐漸變得有點奇怪。倒也不是尴尬,就是奇怪,像是有一張無形的蛛網,将四肢逐漸縛緊,勒得人喘不過氣來。
溫辭不喜歡那種安靜的氛圍,便主動尋找話題和他聊天。
“那隻烏鴉,是你的嗎?”她問。
司淵嗯了一聲。不知是不是錯覺,溫辭隐約從他的眼睛裡讀出一絲愧疚。直到他溫潤的聲音又一次傳入她耳中,她才恍然覺知,那一閃而過的愧疚不是她的錯覺。
“它叫啼鴉。抱歉,吓到你兩次。”
“啊,沒關系。它沒有真的傷到我。”溫辭沖他笑笑,語氣帶了幾分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羞赧:“昨晚,你聽到我的尖叫了?”
不然,他怎麼知道她被這隻烏鴉吓了兩次。
溫辭看着司淵,希望他說‘沒有’。可他偏偏在她的注視下,點了點頭。
她臉上的溫度又高了些。
恰時,手機的提示音響起。她連忙開口:“我先打個電話。”
“嗯。”司淵起身,把房間讓出來,擡步走向院外。後知後覺,溫辭反應過來他的舉動有多暖心。
聽筒裡的機械鈴聲響了兩下,對面便接通了電話。
出門在外,溫辭不想家裡人過于擔心,隻說昨晚不小心把手機掉進了浴缸,所以才沒能和家裡報平安。說完這些,她又沖手機那頭的人撒了會嬌。
司淵待在院中,能夠隐約聽到溫辭的聲音。對于溫辭而言,完全是在正常不過的對話,司淵聽着,胸腔卻泛起陣陣酸意。
這樣的家庭氛圍,他從來都沒有感受過。偶爾的關心,也是他從霍叔叔身上得到的。隻是不知道,如果她知道了,會不會像夢中那樣,厭他搶她的父親。
這也是他為什麼不敢輕易把一切都告訴她的原因。
他怕溫辭一旦知道了一切,會和其他人一樣,逐漸遠離、進而厭棄他。
溫辭挂斷電話,走出房間,本想喚他一聲,可當小院的畫面映入眼簾,司淵二字在唇邊回旋片刻,終又歸于寂靜。
槐樹下放了一把竹制的搖椅。
此時,司淵正坐在上面。
他垂着腦袋,下巴抵着短袖的圓領。脊背也因為他的動作微微彎曲,柔軟的布料緊貼在他的肌膚上,溫辭立在門口,甚至能清晰看到他脊背肌理的輪廓。
不似她認識的其他少年那般清瘦,而是有點漂亮的脂包肌,幹淨、有力、又不油膩。
日光耀眼,槐枝茂密。
大片的陰影落在他身上,他又垂着腦袋,溫辭看不見他的臉,不知他的神色如何,但溫辭就是有一種感覺,他現在不開心。
他看起來有點失落,甚至是頹廢。這樣的情緒,本不應該出現在他這個年齡的人身上。可偏偏,毫無違和感。
溫辭看着,竟不忍心出聲打擾。
她攥着門框的手卻下意識加重了幾分力道,指甲和門框摩擦,陡然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響。
聞聲,司淵終于有了動靜。
他擡起略微有些僵硬的脖頸,瞥了一眼聲音發出的位置。
餘光瞥到她的身影,他的身影怔了怔,眸中的陰郁、失落一一隐去,轉而沖她揚起一抹溫潤的淺笑。
盡管那笑很是僵硬,但溫辭依舊感受到了他想要發出的些許善意。
“電話打完了?”
司淵站起身,身下的竹制搖椅發出吱呀聲響。沒幾步,便走到了她面前。溫辭後退一步,微微側身,給他讓出一條路來。
“打完了,我正準備去喊你,卻被你先發現了我。”她說。
司淵依舊坐回了沙發對面的折疊凳上,猶豫一瞬,溫辭也重新坐回沙發。
她纖長且白皙的手指在屏幕上點了幾下,随後把手機遞到了司淵面前,說:“司淵,我們加一個微信吧,你掃我。”
司淵聞言,看了一眼二維碼,又掀眸看了一眼她。他一個字沒說,隻是安靜看了她一眼。溫辭的心跳卻忽然有點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