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懷甯跟着沈時清走進了一條黢黑的悠遠長廊。兩旁逼仄,散發着經久潮濕的黴味。
外表金碧輝煌的怡春院居然還有這樣的地方。蕭懷甯心裡有些慌,她從小就不喜歡這般黑暗狹小的地方,步伐跟得很慢。
沈時清似乎意識到後面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停了下來,向後看去。
随後向緊緊抓着裙子的蕭懷甯伸出了手,“不用擔心衣服,小心腳下,很快就出去了。”
蕭懷甯握住了這寒風習習中最溫熱的,慌張一點點消退,耳膜帶來的鼓動從歸寂靜。
“好。”她回答,緊跟着沈時清向前走。
通道逐漸敞亮,蕭懷甯終于看到了出口的光芒,離得越近,越是心安。
穿着全身黑的男人,抱着一把劍,靠在出口的牆壁上,仿佛隔絕一切般閉着眼,連呼吸聲都平淡。
感受到了人走路的氣息才睜開了眼,恭敬地對着沈時清,“将軍。”
“事情辦的怎麼樣了?”沈時清問。
“在離城門不遠處的慌林找了屍體,看樣子是服毒自殺。”
沈時清的表情沒什麼變化,仿佛一切尚在意料之中,“全死了?”
“我們之前抓到的人全死了。”沈無回答,表情不算好看,“城門還在封鎖,沒有消息會傳到外面。”
“把那群人身上搜完,就埋了吧。”沈時清語氣很淡,卻透着哀傷,“最近人手夠嗎?”
沈無搖頭,“那天晚上損失了太多的人,最近太子在京城鬧得腥風血雨,我們的人也折損了不少。”
“好,近幾日我會給你加派些人手。京城那邊盯緊一些,太子的手伸得太長了。”
沈無聽完就隐沒在了黑暗中,離開前還不忘瞟了一眼蕭懷甯。
蕭懷甯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被瞪了一眼,那眼神真有點吓人。
沈時清還拉着蕭懷甯的手,牽着她繼續走去,“回家吧。”
蕭懷甯回神點頭。
剛才的一段路讓蕭懷甯覺得已入深夜,出來了才發現天空蔚藍明朗。
馬車等在路口,直到坐進馬車,蕭懷甯才敢出聲,“之前騎馬時,我可以出聲。同樣是自己人,為何這次不能出聲?”
“那次我是專門安排和我出生入死,絕對不會背叛我的人,你才可以出聲。”沈時清拉開簾子向窗外看去,隻一眼就回來了,“那群人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一直保護你,早就知道你的身份,因此可以出聲。”
“可那次夏庭也在啊?”蕭懷甯疑惑,可又一想,恍然大悟,“你那次就是為了炸夏庭?”
沈時清輕笑點頭,“她後面的人隐蔽。她若是不暴露,深處的人會一直按兵不動。”
“原來說是帶我出去玩,其實是讓我當誘餌啊!”蕭懷甯開玩笑地不滿道。
沈時清,“也是想帶你出去玩玩,剛好一舉兩得罷了。”
蕭懷甯故作大氣地說:“行吧,下不為例。”
“好。”沈時清柔聲答應。
“剛才黑衣服的是你的情報頭子嗎?”蕭懷甯想到那人一臉嚴肅冷酷的樣子,感覺大有來頭。
沈時清點頭,“他叫沈無,我父親在戰場上救下的孤兒,從小為沈家做事。”
“那怡春院的老闆呢?你為何和她如此熟悉?”蕭懷甯語氣十分不爽,盡管知道那位老闆應該和沈無一般是沈時清的線人,但竟然如此沒有邊界。
“她是沈無的人,隻是因為沈無聽我的,她才跟着聽我的命令。”
“這樣啊。”蕭懷甯覺得北境仿佛已經是沈時清的大本營,怪不得蕭靖川要做得那麼絕。
“夏庭如今如何了?”
“被殺了。”
“被殺了!”蕭懷甯剛才聽到跑到城門慌林中的人都死了之後,就感覺一陣惡寒。現在才知道,和太子相關的人,全都死了。
這是個人命如草芥的時代。
“太子的人越獄殺害的,應該是覺得夏庭會反水。”沈時清解釋着,觀察着蕭懷甯的表情,覺得有些奇怪。
要說這個世界最容易死人的地方就是皇宮,明裡暗裡,不同的人都在殺人。
沈時清之前親眼看到一個宮人磕破了頭跟蕭寄安認錯,蕭寄安的眼中全是冰冷和漠視——人命對這群人而言,不屑一顧。
雖然沈時清見到蕭懷甯第一面沒有認出她,便是覺得那個眼神絕對不會是懿安長公主的。當身份揭露,沈時清就算再疑惑,也深埋于心。
難不成是大病初愈後,覺得生命珍貴,也開始在乎别人的命了吧。
沈時清覺得現在隻有這個想法能解釋蕭寄安性子的大變化。
回程的路上,蕭懷甯本還有些心思拉開簾子看看外面的熱鬧,她喜歡熱鬧的場景。聽到死了那麼多人後,臉色沉了下來。
她在害怕……她突然不确定蕭寄安的結局是好的了。
蕭靖川原來是一個這麼狠的人。那他真的會放任一個才智過人、名盛京城的,比自己還要厲害的人活着嗎?他如此渴望權利,消滅了所有的攔路人,而蕭寄安擁有那般的權利和能力,真的還能活下來嗎?
蕭懷甯将發抖的手藏在了衣袖中,不敢讓沈時清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