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走廊寂靜,兩個人彼此依偎,靠在一小塊天地,隻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映入眼簾的是南鵲哭紅的雙眼,卓煙橋低頭吻了吻他的眼眸,他不容易得來的安睡,急促的喘息終于化為安穩的呼吸。
睡吧睡吧,把所有的痛苦都忘記吧,我會永遠在這裡。
這是他不曾見過的模樣,脆弱易碎,将自身的弱點毫無遺漏的展露,淚水将他的心口燒出一個大窟窿,好燙好痛。
這樣的南鵲他不要見到第二次,他要守護他的笑容,最起碼讓他的眼淚不要落到地上。要時時刻刻守護在他的身邊,再有這樣的情況時,他的肩膀要成為第一個依靠。
我愛你的無堅不摧,也愛你的脆弱無奈。
“我會一直在的,哪怕你不要我。”卓煙橋吻去南鵲眼角的疲憊,仰頭将歎息咽回了心髒。
卓煙橋從小受的教育告訴他,不要随意打探别人的家庭。
可如今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早有察覺,南鵲的家庭是他一直在努力隐藏的秘密,也正是意識到這點,他從不主動窺探。
可當事實擺在他面前,比他想象的還要難以接受。
不是悲憫于南鵲的悲慘家庭,是心疼他多年來一直一個人默默承受。
他把睡着的南鵲輕輕抱到了隔壁的床上,他的母親正在沉睡。
卓煙橋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感覺,總歸是難過的,因為自己的家庭圓滿,他對家庭的破碎感是很遲鈍的,他始終覺得這種情況極少,也不應該發生,後遇的謝曉年已經給了他當頭一棒,也讓他發覺在遇到這種事時,他是多麼的無措。
可現在他不能無措了,他會擺平,一定會擺平任何攔在他面前的屏障,他又看了眼南鵲,他應該早點了解的,因為怯懦,他置身事外了許久。
這次他一定不會了。
他想他該離開了,若是等阿姨醒了再看到他,對于南鵲來說恐怕也是個難解釋的事,還有總不能空手過來。
卓煙橋輕手輕腳的過去,吻了下南鵲的額頭,“我很快就來。”
手機上是程蘇仁發來的信息,【要聊聊嗎】
“介意我抽煙嗎?”程蘇仁問着,煙頭已經冒出火星。
卓煙橋眯着眼搖頭。
早已入暑,但淩晨的江風也足以吹散燥熱,兩人的發梢被吹往江的方向,欄杆攔着海浪,卻攔不住心事。
“沒想到這麼晚了你還願意過來。”卓煙橋說。
程蘇仁吐出一口煙霧笑了笑,“你不也很晚都給我打電話嗎?”
“抱歉。”
“不用抱歉,我猜到你會打電話給我,如果沒打,反倒是我看錯你了。”
“……”
程蘇仁始終看着江面,煙霧缭繞不了幾圈就消散在水面上,他勾唇,卻夾帶苦澀,“你就不怕南鵲知道你打聽他的事後,他怪罪你?畢竟他不可能主動向人提起這。”
“不會比我三年前更怕了。”
“好,那你可不要供出我。”
“放心。”
“讓我想想,我該從哪裡說呢?我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吧。”
卓煙橋的心一點一點的下沉,他是害怕的,握緊了拳頭,無論是什麼他都要承受住。
程蘇仁其實一直都知道,南正康不喜歡自己,從小時候便是。不過是忌憚自己父親的身份,還有所謂的親戚之間的情分。
小孩不是天真的傻子,也能區分出善惡的眼神。程蘇仁記得,他以為南正康不在家,大大咧咧的跑去南鵲的家找他玩,出來的卻是南正康。
他立馬收起了懶散架子,聲音也變小了,“叔叔,我來找南鵲玩。”
他瞧見了男人轉瞬一逝的厭惡,随即化為微笑,“不好意思啊,南鵲現在不在家,要不進來坐坐,叔叔給你拿東西吃。”
程蘇仁心裡發毛,擺擺手隻想逃離,“不用了叔叔,我改日再來。”
“哥?”
他剛轉身,南鵲就從房間裡跑出來了,他聽到了表哥的聲音。
程蘇仁看看南鵲,又擡頭看了看南正康,立馬把頭低下。
也不知道那時候哪裡來的膽子,“叔叔,我想和南鵲玩一會兒。”
兩秒的間隔,他聽到冰冷的回應,“去吧。”是對南鵲說的。
這成了程蘇仁至今想起來都内疚的事。
回去之後,南鵲就經曆了一頓暴打。
不過南鵲并沒有怪他,隻是說,“你以後偷偷來找我玩吧,你不來我會很無聊的。”對南鵲來說,一頓打換來一陣玩耍,也是值了。
可程蘇仁不敢了,減少了去的次數。他是真的懼怕南正康,那雙眼睛仿佛不費力就能殺死他。自己的爸爸因為和南正康有生意各方面的往來,兩個人經常會面,如果不是因為此,自己一定會被這個男人不用忍耐的厭惡到極點。
他隻慶幸自己的父親不是這樣。
他從小就貪玩愛耍,他這個在外面雷厲風行的爸爸,誰能想到在家裡也會陪他鬼叫玩耍。他小時候心思不在學習上,滿試卷的叉叉。
“玩就好了,學習是現在你最不需要擔心的事。”他的父親說。
他很心疼南鵲。
他總是拿第一名,那是被那個男人逼着整日待在房間裡不出門的結果,上不完的輔導班,學不完的新技能,和挨不完的打罵。
畫畫成了南鵲最大的愛好,因為可以隐藏的很好。
“你看。”南鵲興奮的把畫完的畫給程蘇仁看。
“哇,”他是真的驚歎,“這是在哪裡呀,好漂亮。”
“我也不知道,這裡有花有草有小鳥,還有銀河,反正什麼都有啦。”
“真好,要是能去就好了,好想去的啊。”
“嗯嗯,你也覺得吧,到時候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