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音嘴角第二次抽了抽。
海……海王。
虧他能說得出口。
“不行。”景音義正嚴辭拒絕。
裴漣挑了挑眉,慢悠悠站了起來,眉宇間閃過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我哪裡不符合規定?”他問。
“我要的是一位女性。”
景音還是那副說辭。
裴漣不緊不慢道:“你和一名男演員搭檔,可比和另一條美人魚好看得多。”
“……我們這裡已經有一個男員工了。”
“那個背着氧氣瓶,穿緊身衣的潛水員?”他輕笑了聲,抱起雙臂,“我說的是和你一樣,不帶設備下水的演員。”
景音心思微動。
一男一女的演出效果,确實會更好看,可以設計的劇情也更豐富一些。
但她很快穩住心神。
這種感覺……她太熟悉了。
從很久以前,她就發覺每次和裴漣看法相左時,自己就會開始莫名被他牽着鼻子走。
景音本來對他還帶着一絲尴尬的愧疚,覺得年少時或多或少地對他造成過一些心理陰影。
她是想對他柔和點的。
但想起方才他引起的“事故”,她又端正心神。
景音再次拒絕:“不行。”
“是因為我不符合要求而不行呢。”他懶拖着音調,“還是因為我是你……”
“裴漣。”
“?”
“我不能和你一起潛水。”
她仰起頭,平靜看着他:“我隻要看到你,就會嗆水。你剛才沒看見嗎?”
“……”
裴漣驟然笑容消失,平靜的眼底終于有了情緒翻湧,像是忍着什麼難以言喻的心思。
他緩緩放下了雙臂。
“明白了。”
裴漣從她身側過去,出了休息室的門。
“我隻是幫人事部捎個東西。這人下午來面試,先給你過一眼。”
景音一愣,很快反應過來,低下頭又仔細看了看那張簡曆。
姓名那欄……是個陌生的女性名字。
但由于沒貼照片,才導緻了景音沒能第一時間發現。
當然更主要的,是裴漣一直在誤導她。
……這個人。
景音莫名地愠怒。她剛才居然能相信,裴漣信口胡謅的什麼海王?
景音回過身往外看,裴漣已經遛沒了影。
“……懶得和你一般見識。”她小聲嘀咕。
剛要回休息室進淋浴間沖涼,餘光看見了門口的路圖。
他靠在不遠處的牆邊,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小路?”景音喊他。
“……姐。”路圖呵呵笑着,“剛剛那是誰啊。”
這話倒是把景音問着了。
她也不清楚裴漣是以什麼身份來送簡曆的。
也許真的是剛才她想的,裴漣給自己整了個副館長位置。
又或者,他隻是來找王館長商量什麼公事。
但這種不确定的事情,景音也不好直接說出來。
“他……”景音不知道該怎麼表述。
路圖好像也沒打算聽結果。
“我聽見你們剛才說的話了。”路圖小心問她,“所以,你剛才嗆水,是因為在水底看到他了嗎?”
景音沉默了半晌。
“怎麼可能。”她笑得燦爛,“看見他就嗆水?那人又不是水鬼,有那麼吓人嗎。”
景音順手把手裡的簡曆給了路圖。
“下午要來面試的,幫我放回辦公室。”
語畢,她鑽進了的淋浴間,鎖上門。
打開花灑,景音站進水簾下。
她一向隻有獨處時才能擁有思考能力。然而回憶像頭頂的水珠一樣,毫不留情地将她淹沒。
她想起和裴漣的初見。
景音高中的那個年代,大家還不懂什麼心理疾病。班裡的同學隻當她性格高冷不愛說話,沒人知道她因為家裡的原因,已經有了嚴重的心理問題,對待情感極度淡漠。
沒有共情能力,感知遲鈍,回避任何親密關系。
景音的高中,是季城有名的私立學校——聞泰中學。大一開學前,大家為了以後在季城多留些人脈關系,舉辦了畢業派對。
聞泰的學生都是懂享受的人,有人用了家裡的關系,包了條江中的遊輪。
景音那天受不了家裡的嘈雜聲音,也去了。
她沒什麼朋友,班裡的同學都在室内喝酒。景音有點暈船,獨自去了甲闆,倚在圍欄邊看江景。
八月末,季城的江風已經有些清涼。她記得江邊岸上散步的情侶和遊客,還有一個她不記得名字的男同學,冒冒失失跑過來跟她搭話。
景音穿着吊帶長裙,披了件薄薄的白色外套。頭發随意散在耳側,安靜看着那個男生。
“景音。”男生帶着一身的酒氣,“你真漂亮。”
景音疑惑看着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我能——哇……”
男同學突然吐了。
景音躲閃不及,長裙惹上一片髒污,甚至連腳上也濺到了一些。
她本就因為暈船而反胃,這下更惡心了,強忍着吐回去的生理反應,不适地開口:“離我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