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子裡舉行了盛大的祭典活動,我隔着窗戶都能聽到鎮廣場隐隐的喧鬧聲。可惜弟弟生病了,我選擇留在家裡照顧他。爸爸媽媽帶着妹妹們去參加祭典,回到家時非常開心的擁抱了我,妹妹們一直在說那能實現我們所有夢想的神奇機械,他們玩的太累,很早就入睡了,我決定明天去趟鎮長家,試一試那造夢機器是不是真像妹妹們說得那麼神奇。。”
“第三天,爸爸媽媽依然在睡覺,我知道這屬于緊急異常事件,在無法脫離的情況下,我們應該盡量遠離污染等待救援,但食物和水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我決定帶着弟弟出門,希望夜裡那些奇怪的黑影是我的錯覺,希望它們不要在白天出現。”
“小鎮陷入沉睡的第五天,食物腐敗得速度在加快,我和弟弟不得不砸開王叔家雜貨鋪的門,尋找保持在密封狀态的食物,不是我的錯覺,天黑得時間變得更早,我不敢靠近水邊,總覺得那裡有什麼東西在盯着我,那些穿黑衣服的人到底什麼時候能來?”
“小鎮沉睡的第——(劃掉),我不知道,白天和夜晚的界限已經模糊,我對時間的感覺發生了錯亂。陷入沉睡的爸爸媽媽和妹妹在昨天夜裡起來,閉着眼睛骨瘦如柴,喉嚨發出異樣的聲音在和那些奇怪的黑影交流。他們是在夢遊嗎?我不知道。我隻好快點躲回地下室中,捂住弟弟的嘴。”
“我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瘋了,也許這隻是一個噩夢,我依然停留在祭典舉行的那天,這一切隻是我做得一場噩夢。也許隻有我一個人停留在這場噩夢裡,我馬上就要醒了,我馬上就要(劃掉),可萬一,這一切才是真的呢?小寶又發燒了,我需要藥品,幹淨的水源和食物家裡的退燒藥已經在他生病那天用完了,我必須出去。”
陰暗潮濕,牆壁滲着水的地下室内,點燃着一隻銘刻符文的油燈,光線籠罩的範圍内少年拿着黑色炭筆塗塗改改。
在光線籠罩的一角,六七歲的男孩頭上敷着毛巾,臉頰燒得绯紅,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看到少年遠遠談不上高大,而是有些單薄瘦削的背影,在眼角滲出的生理淚水和暖色的燈光下隐隐帶着重影。
“哥哥……”聲音沙啞又微弱,呼出的氣息讓他感覺自己好像一隻會噴火的火龍。
但地下室中隻有兩個人,少年精準的捕獲這一聲,持着油燈轉向他。
昏黃溫暖的光線,照亮少年半邊側臉。
“哥哥”男孩又叫了一聲,帶着些平靜的提問:“哥哥,我會死嗎?”
“胡說什麼呢,你隻是生病,退燒就好了。”少年握緊油燈,空出來的手整理男孩被汗水打濕的頭發,指尖殘留的黑炭卻蹭上男孩額頭,少年頓了一下,用手背盡量抹掉那些:“喝水嗎?”
“嗯。”男孩小小聲應着,就着哥哥手小口小口的喝了幾下,就這麼幾下已經耗光了大半的力氣:“哥哥我想睡覺。
“……先别睡。”少年人将那盞銘刻符文的油燈放到他面前:“哥哥出去一趟,在哥哥回來前,你看着這燈,要一直處在光線籠罩的範圍别讓它熄滅。”
原本乏累的身體不知道哪蹦出來力氣,男孩拉住哥哥的衣角:“你要去哪?”
“我去找點吃得很快回來,别害怕。”
“咳咳,我不害怕。”像是怕少年不信,男孩又啞着嗓子重複一遍:“我不害怕。”
少年摸了摸弟弟的腦袋,低身整理要戴的東西——手燈,口罩,沾了不明黑色墨迹的背包,被削得鋒利的木棍,有些卷刃得西瓜刀。
他把隻剩下兩顆子彈的手槍放在弟弟手邊。
“記住,不要相信你聽到的任何聲音,不要離開光線籠罩的範圍。”
“哥……”六七歲的男孩終于忍不住洩出一句微弱的哭腔:“哥你會回來嗎?”
“一定會回來的。”是毫不遲疑的,無比堅定的回答。
就像給微弱的燈芯注入最溫暖的火焰,男孩的眼睛亮了起來:“好。”
少年深吸一口氣,轉過身,他走出光線籠罩的範圍,一步一步踩冰冷的滲水的石階上。
範修知道弟弟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但他沒有回頭,更沒有停下腳步,在更多潮氣滲進來地下室的窖門前,閃進外界迷茫的白霧中。
霧氣從祭典當晚開始出現,随着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厚重,如今已經到了遮蔽天光讓人分不清白天黑夜的地步。
好在少年通過這幾天觀察“父母”的行動發現,隻要霧氣偏白,父母和妹妹就會結束“夢遊”躺回床上,那些可怖詭異的黑影也不會出現。
他跟随記憶摸索方向,穿過迷霧籠罩的街區,往水鎮中心廣場邊緣的車站去——多年前,那些穿着黑色制服的人在水鎮設立一個看不到軌道盡頭的車站,自那之後會有神奇的列車時不時從外界駛入小鎮。
車中的旅客是小鎮為數不多的外來者。他們大部分跟着列車離開,也有小部分會留在小鎮,設立崗亭,電影院,乃至藥房,水鎮所有與外來溝通的地點都在那裡。
一顆就起效的退燒藥,遠勝過水鎮那些巫醫的土法子。
況且,現在就算他想要找那些巫醫也不可能,參加過那場祭典的人都陷入的“沉睡”。沒有陷入沉睡的人,一旦被潛藏在霧氣中的黑影拖走,就再也消失不見。
他孤獨前行在這片霧氣中,有一瞬間升起了小鎮已經被外界遺忘,這個世界隻剩下自己一個人的惶恐。但很快又搖搖頭,弟弟還在等他。
原本白色的霧氣,漸漸染上了灰,為了節約時間,少年咬牙紮進廣場中那一大片沒有參照物,灰蒙蒙的霧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