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像看着她,伸出手,黑色的瀝青在掌心上空彙聚成一個銀色中空的羅盤。
空缺的地方對應天空,好像白環籠罩一輪隐藏的月亮,亮出光點直向旅社方向。
女人認出了它:“[隐月羅盤]?你果然和那些邪教徒有勾結。”
“把那部分給我。”
“不需要,現在這個人根本不認識我們,不再記得這些事情。”
“那就更需要。隻要收集到足夠多的魂魄,再給我一些時間,我可以把……”
“我呸!”女人站起來,她手裡煙杆拉成長劍,衣袍凝結成布甲。
紅鸾拿着劍,眼底似乎終于找到了些年少時的早已消失的光亮,她微微揚起下巴:“憑你也配,黎杉,你不看看你自己現在有多醜陋,看你一眼都是髒了殿下的眼睛。”
沉默。沉默後,雕像緩緩收回手臂,終于發出今晚第一聲嗤笑。
——
閃電,暴雨,厮殺在一起的女人和詭異石雕。
場景隔着終端映入從多線視角重新認識世界的眼睛。
沈延卿坐在意識海的沙發上,雙手握着‘遊戲手柄’以一種‘上帝視角’的方式看向對面超大屏幕的電視影像。
半響轉頭看向自家忙着翻冰箱的戀人。
“石頭雕像?”
萬鈞單手搭着冰箱門,在櫃門擺放的飲料中挑挑找找。然後從寬度不過20厘米的冰箱門側面,拎出一個形狀滾圓絕對超過冰箱門容積的酒壇。
“哦吼,果然還有。”他打開嗅了嗅酒香,聽到沈延卿的話餘光掃過大屏幕:“對啊,是石頭。”
——這裡自然不是旅社,也不是位于第二十一保護市的公寓,而是沈延卿第一次見到萬鈞時,兩人意識海鍊接處被設定的空間。
如果現在站起身向窗外看去,還能看到以空間倒錯形式位于‘公寓’下方的黃金湖泊。
沈延卿的本體還在旅社的房間裡好好躺着。
至于他們為什麼在這,按照橘貓先生的說法,以沈延卿現在的水平,同時操作兩個角色卡需要小小的作弊一下。
對大多數人來說,打遊戲的确比同時第一視角操作要容易的多。
沈延卿原本也是這樣想的,隻是剛剛打開‘電視’從更高維的角度‘選台’到[山海旅社]就目睹了着鬼片般的出場。
他看了看屏幕中和紅衣女老闆打到就差沒有上天入地的石雕,再次挑眉:“普通?”
“以煉金術的角度說,雕像并沒有發生任何生命層次的變化,屬于[山海旅社]這個秘法儀器的一部分,它現在之所以還能動,是因為操縱它的人,擁有這件秘法儀器的部分權限。”
他抱着酒壇分别給沈延卿和他自己倒了杯酒:
“特性的不同,有的秘法儀器能還能支持不同權限的同時查閱使用,就比如[青樞]。”橘貓先生以統調城市精靈的秘法儀器作為例子,然後眼睛笑眯眯的把剛倒出來酒提給沈延卿:“梅子味道的,很效果,喝吧。”
因為着急有别的話說,也是出于信任,沈延卿根本沒有問他為什麼要喝這酒,直接就着萬鈞的手就把杯裡的酒喝了。
喝的迅速又乖巧,大貓貓看着他,默默把另一杯也遞過來。
于是沈延卿把另一杯也喝了。
眼看着某隻白毛大貓又興沖沖的去倒第三杯,人類青年就有那麼點疑惑:“要喝多少?你直接倒個大杯不行嗎?”
“哦,一杯就行。”
剛剛接過第三杯喝完的沈延卿聞言一頓。
大貓龇牙一笑,半點也不尴尬:“我這不是看你喝得開心嘛。”說完,還快樂地呼噜呼噜人類的腦袋毛。
沈延卿:“……”
人類面無表情的坐回去,拿着手柄面朝屏幕,不知道是自己太過緊張,還是該吐槽橘貓先生這從容不迫的超絕松弛感。
說來奇怪,喝第一口的時候感覺不明顯,現在口腔中倒是殘留着一股淡淡拿的梅花清香,特别提神醒腦。
橘貓先生坐到他身邊。
“咳咳,請問沈延卿小朋友三線操作準備好了?”
沈延卿笑了:“這算是兩線半吧,大概?”
“哈哈~沒關系哦,遊戲高手就在旁邊。”
輕松愉快的語氣給了沈延卿信心,他握上手柄點擊開始,意念投射進[黃金湖泊]内懸浮的第二張卡牌。
——
劍鋒與黏稠黑液碰撞,迅速腐蝕。
時不時還要躲避風刃閃電,即使對方是附身,本體依然位于秘境深處,而她占據地理優勢,擁有秘法儀器加持,依然不是對方的對手。
這并不令人意外,在過往的時光裡,戰鬥的另一方舍棄驕傲,舍棄信仰,舍棄聲音,外貌,乃至曾經苦苦追求的自由和靈魂來換取力量。
可不意外不代表甘心,怨憎,遺憾,而此刻對她而言身後的旅社不隻是故土的殘影,更有着退無可退的理由。
蒼白的雕像被雷電環繞着懸浮天際,傲慢又冰冷的投下注視。
“讓開吧,我不想殺你。”
暴雨澆下,頗為狼狽的女人笑出了聲,她越笑越大又陡然停止,漠然擡起頭注視半空的身影。
多麼可笑,飛鳥在雨中澆落,遊魚卻飛于天際。
“不可能,除非老娘死。”
雕像面無表情,或許石雕本就是沒有表情的。
那些漆黑液體勾動天邊閃電。
真正電光火花的關頭,隐隐劍鳴呼嘯而來。
醜陋的石雕好像定身般擡起頭。
下一秒它被記憶過往中的劍光刺穿胸膛,砸到地面,讓人無端想到海岸邊那天神踏劍而來救下鲛人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