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了,林燼頭一次在家裡吃早飯。
剛住進來的時候他忙得腳不沾地,一天四頓飯,全是在外面湊活。後來盤了個快倒閉的書店,因為早上八點開始營業,他七點四十就得過去準備,所以早飯他都是在店門口對付一口。
現在被安德烈叫去吃早飯,林燼還有點沒實感。
他飛快洗漱好了出房間,走到餐桌邊上,正巧看見已經恢複人形的安德烈盛了粥端過來。
餐桌上已經有了一盤涼拌雞絲。
林燼拉開椅子自覺坐下,先嘗了口涼拌雞絲。
大概因為過去幾年經受了無數的預制菜和不明添加物的迫害,有那麼一瞬間,林燼覺得這盤涼拌雞絲好吃得讓他想落淚了。
涼拌雞絲就着粥,早起的林燼連喝兩碗。飯後他滿足地癱坐在椅子上,感歎:“确實挺好吃的,就是這涼拌雞絲,我以為應該是涼菜。”
那一盤雞絲,他每一筷子下去,都能看見雞絲上面熱氣騰騰,簡直像是剛從鍋裡撈出來的雞肉。
“沒來得及讓它涼,煲完湯把雞撈出來,我就撕了涼拌了。”
林燼一愣,回頭看向正在洗碗的安德烈,“真手撕?”
“對啊。”安德烈笑眯眯地給林燼展示他那一雙不怕高溫的無情鐵手,“我都洗幹淨的,你别怕。”
不,林燼不知道怎麼說,他不是害怕。
就是驚訝,狗爪子還挺耐高溫。
吃過早飯也才七點半,林燼詢問了一下安德烈的意見,最終還是決定帶安德烈去書店打雜。
“也沒什麼很複雜的事情,就是泡個茶煮個咖啡,偶爾幫客人找找書,等人走了,再收拾一下桌子衛生就行。”
兩個人一道往書店的方向走,其實安德烈已經對這條路爛熟于心,但為了不惹林燼起疑,路上還故意拐錯了兩次,被林燼拎着後領子才拉回來。
他順着林燼指的方向大步往前,面上一派鎮靜,心裡是早已經樂開了花。
他就知道,他燼哥是天下第一好的完美無缺的妖怪。
完美無缺的妖怪在犯愁,因為不知道是不是應該給狗子開點工資。在他看來,提供住宿是為了換取一天三頓有飯吃,現在狗子來店裡打雜屬于額外工作……
于情于理,好像是應該給點工資。
可書店裡的生意,确實是太慘淡了。
林燼是鐵石心腸的妖怪,良心這東西,幾年前被他自己捏死了。可現在真要騙不懂事的狗子去給自己打白工,他又覺得有點不仁義。
畢竟大家都是妖怪,出來也隻是想讨口飯吃。他出來得早,無論如何是應該給後面的小妖怪提供一點助力的。
想到“小妖怪”的時候,林燼擡起眼皮瞧了瞧前面步伐歡快的大個頭。
啧,麻煩。
到了店裡,林燼先做好了營業的準備。
正月正好是團圓的時候,天又冷得厲害,料想這一上午恐怕都難有客人上門了,林燼索性先帶安德烈熟悉起店裡的東西放置。
書架是怎麼排序的,日常要用的器具收在哪裡,以及杯盞茶水咖啡應該怎麼弄,他統統都教給安德烈。
頗有點自己要做甩手掌櫃的意思。
碰巧中間來了位客人,林燼還給安德烈演示了一下怎麼辦理信息登記。
做完這些,林燼拍拍手,“你來店裡幫忙,我肯定不能占你便宜的。”
安德烈睜大眼睛,臉紅了。“占、占便宜?!”
“當然了。”林燼點點頭,告訴了安德烈自己盤算好久才得出的辦法。
“我店裡客人很少,很輕松,上午給你算兩個工時,下午算三個工時,一天五個,我們按最低時薪結算,一周一結。你看怎麼樣?”
林燼話說得有點不好意思,因為也知道自己開的工資少了。果不其然,他剛說完,看見安德烈眼皮子垂着,唇角也下壓了,明顯很委屈的樣子。
搞得林燼還有點罪惡感了。
他是古闆木讷的妖怪,絲毫不知道安德烈的遺憾并不是為工資少,尤在心裡為自己辯解,他也是真的沒辦法。
說實在話,書店生意冷清,林燼根本不需要請什麼幫工。就算安德烈現在來了,他也不可能就把店交給安德烈看着,自己掉頭出去賣苦力掙兩份錢。
他才二十七歲,但是身體不如以往了,遺留的病症讓他隻能在書店這種輕松地方耗着。
說難聽點,就是混吃等死。
自己已經混得艱難,現在還要拖個狗子。半分鐘沒等到狗子回應,林燼耐心盡失,“不做也沒事,你還可以去找工資更高的活兒。”
安德烈搖搖頭,沒好意思說自己就想留在林燼身邊,還挺努力地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就在店裡幫忙吧,最近也不安全,出了那檔子事,人類應該不會願意雇我的。”
正說着,兩輛警車就呼嘯着從街上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