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魚沿路找了許久,但月影和輕雲就像是和她玩起了躲貓貓一樣,不見一點人影。
下山的湖畔邊,蘆葦叢生。
一條木頭做的岸斷裂在水溝淺處,無人修繕,大概是星火山門的弟子們最近忙着建造法陣,這處離山門比較遠的地方,自然而然便被忽略了。
一點點微弱的太陽光照在湖面上,湖水沉寂,泛着幽綠色。
桑魚第二次見習慣多了,離有修行者聚集的地方遠了,這座雪寂城的整體環境一貫不怎麼優美。
忽然一抹青綠映入她的餘光,定睛看去,湖水岸邊,原來還站着一個人。
身形修挺如竹,氣蘊超然,柔逸的烏發搭在青衫上,白色雲履踏在湖水邊,仿佛枯冬之中卓爾長出的一枝春意。
這是桑魚今天還在練武場上見過的淨荷仙子。
隻是當時,她遠遠的坐在檀木座椅上,氣質出類拔萃,幹淨絕塵,讓凡夫俗子都生出羞愧不敢靠近之心。
隻可遠觀焉。
現在桑魚也是這樣想的,愣在原地,眼神筆直地望着那裡。
淨荷仙子昳麗的輪廓在微弱陽光籠罩的半明半晦下,仿佛與身後湖面融為了一體,恬然,沒有鋒芒與銳利,波瀾不驚。
桑魚望着淨荷的同時,淨荷也看見了她。
招招手。
桑魚愣住眨眨眼,下意識扭脖子向後看去。
——她後面還有人嗎?淨荷仙子是在叫她嗎?
淨荷等了一會兒,又向她招招手,擡起的青袖在風中輕拂。
桑魚三步并作兩步跑過去,近距離看到對方笑靥溫柔似春意融雪,愣了愣,趕緊拱手行禮。
“淨荷仙子,您找我?”
雖然如今月影和輕雲兩人對她也十分友好,虹玉掌門亦對她客氣有加,可下山至今,桑魚還從未遇到有人對她露出親近的笑容。
一時猝不及防,桑魚心跳漏了一拍。
茫茫天地,她本身也就隻有師父一個親人啊……
“桑魚,晚上吃什麼?”
“呃……啊?”
桑魚擡頭,确認淨荷仙子說的是這句話。
吃……什麼?
“仙子,您認識我?”她頓了頓,意外地問起。
淨荷眼尾輕彎,笑着看她。
“當然啊。你今天在練武場接受其他弟子的武比挑戰,很有勇氣。”
“…………”
所以仙子因為這件事把她的名字記下來,似乎也是合情合理的。
桑魚心裡說不上慶幸,反而眉目都耷拉了,像隻垂下耳朵的兔子。
突然,她的肩膀被淨荷拍了拍,“上船吧。”
雪白雲履踏上泊停湖岸的小舟,桑魚聞言,跳上去跟上。
落腳後一瞧,舟上有兩根槳,還有一隻魚簍和一條魚竿。
淨荷道:“我們去湖心釣魚。”
桑魚忽然知道淨荷仙子為什麼叫她了。
劃船,她會的!
她扒拉上兩根槳,站在船頭,小舟泛着漣漪遊向前方。
淨荷仙子的聲音從身後飄過來,帶着一絲誇獎與笑意。
“做得很好桑魚,今天釣上來的魚也有你的一份。”
桑魚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笑了兩聲。
幫忙劃船這種小事,就算沒有報酬,她也願意的。
但是……看着蕩漾的波心,桑魚的思緒總是忍不住的走神。
“仙子,你有看到我的同伴嗎?就是……今天在練武場,和我一同舉手那位姑娘,還有經常站在她身邊,和其他人衣服不一樣的青年仙師。”
“從練武場離開後便不曾見到了。”淨荷回答。
她看了看桑魚的背影,在船尾坐下,倚靠着船身,随後緩緩開口。
“你在為武比的事情苦惱嗎?桑魚。”
快到湖心了,桑魚轉過身來,盤腿坐下,把槳換成一根劃,另一隻手搭在腿上撐着臉頰。
和淨荷面對面,小桑魚苦惱道:“仙子,其實我就是個凡人啊。”
這個,仙子應該早就看出來了吧?
“我根本打不過其他小仙師的。”桑魚歎口氣說道。
她不喜歡與人争鬥,更不喜歡挨揍。
淨荷看着她,淡笑不語,反倒拿起魚竿整理起上面的魚線。
桑魚漸漸換成一種期待的眼神望着她,睜着杏眼水靈靈地問:
“仙子,你看我有修行資質嗎?”
如果她現在臨陣磨槍還來不來得及?
隻要不被一拳打飛那種,能讓她少受點傷就行了。
她問完,淨荷這回倒是認真地打量了她一會兒。
最後隻說——
“桑魚,你和他們不一樣。”
桑魚呆了呆,把它理解成仙子對她委婉的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