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念修行功課,桑魚感覺自己躁動郁悶的心情平靜了許多,牢裡一陣清風吹過,那些煩人的蚊蟲也不叮她了。
“咳咳、咳……”
她身側的婦人輕咳,又吐出一道虛弱的歎氣聲。
聽起來身體不太好。
桑魚睜眼,側頭看向臉色蠟黃的婦人。
“大姐,你哪裡不适?”
剛詢問完,婦人的肚中便傳來了咕咕的饑餓聲。
桑魚連忙翻開自己的包袱,從中拿出一顆甜桃,“先填一填肚子。”
面黃肌瘦的婦人看着桃子,舔了舔嘴唇,接過來大口地啃,桃肉使勁往肚裡咽。
“謝謝……”她的聲音在咀嚼中含糊不清。
也許是她太餓了,桑魚給的這顆簡直是她吃過最鮮美的桃子,汁水清甜,桃肉仿佛帶着整棵桃樹的芬芳。
然而,婦人并不是因為肚裡饑餓才愁眉苦臉。
桑魚聽見她吃完桃子以後小聲抽噎。
桑魚怔了怔,看着她以淚洗面,首先排除不可能是因為自己的桃子太好吃了,把婦人甜哭了。
所以——
她關心詢問:“還有什麼我可以幫你的嗎?”
婦人擡起淚眼望着她,“小姑娘,你真是個好人,但是我恐怕活不過今晚了。”
桑魚詫異又困惑。
“你看我的手……”婦人掀開麻衣袖口,露出自己的手背。
兩團烏黑的印記像兩塊傷疤一樣,分别長在她的雙手手背上。
這雙黑印還有沿着脈絡生長的紋路,看起來又像伸出長腿的黑蜘蛛。
桑魚驚訝之中,定睛看去,這十分像從内到外長出來的什麼毒素。
就在她回想了一遍遍師父讓她讀的醫書而一無所獲時,婦人的啜泣聲再次響起。
“我當年就不應該離開青山城,被瘴氣污染以後,隻有靠靈藥吊着命。修行院醫師給診斷的,我必須三天服一次藥,緩解毒發。今日斷了藥,我死定了!”
旁邊一壯漢聽得惋惜搖頭,歎息道:“哎!除了青山城,外面全都是瘴氣,都說了不是修行者就不要出去了。”
桑魚疑問道:“什麼瘴氣?”
她一發問,旁邊的人全部以一種看奇葩的眼神看向她。
四周齊齊投來這樣的目光,讓桑魚瞬間不自信了,滿眼迷茫,難道不知道他們說的瘴氣是什麼,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嗎?
當然奇怪了。
瘴氣已經在世間存在百年了,除了青山城這最後一寸淨土外,其他城鎮早就已經布滿了瘴氣的污染,普通百姓隻能靠修行園提供的藥草來抵抗瘴氣對身體的影響。
而青山城之所以是最後一寸淨土,傳聞是因為城中有一位先天大能坐鎮,能夠庇護青山城不受瘴氣入侵。
小桑魚聽得一愣一愣,全然不知外面的世界竟然是這樣的。
她在山中居住,一直覺得空氣很清新啊……
牢裡人還告訴她瘴氣下滋生了許多作祟的妖物?
妖?哪裡有妖?
她在腦海中幻想了一遍三頭六臂、龇牙咧嘴、血盆大口的東西,又連忙搖搖頭把這些畫面甩走了。
“抱歉,我很少外出,你們說的那些妖怪我都沒見過。”
桑魚無比慶幸自己住在青山城,又躲在深山裡,這才沒有遇到那些妖魔鬼怪。
否則以她單薄的力量……
死定了。
周圍聽桑魚說話的人想來也是了,這位年紀輕輕的小姑娘,應該是在閨中被家裡人保護得很好,才不知道如今世間的風浪。
“咳咳咳……”
身畔婦人的咳嗽讓桑魚思緒回籠。
她猛然蹭起身,抓住牢房的鐵欄,向外面大喊:“官大哥,我們雖有嫌疑,但罪不至死,這位大姐再不吃藥就要有性命之憂,懇請你們通融一刻時間!”
“閉嘴!”
“若是大姐當真是清白之身,死在牢裡,就算案子破了,日後傳出去也恐怕對衙門聲譽有損!官大哥,你們再考慮一下!”桑魚堅持不懈繼續喊。
“大姐今日酉時需要服藥,此事千真萬确!她家中還有醫師開的方單,可作證據!”
“酉時?”坐在休息處小方桌邊的官差站起身來,冷嘲一聲又加重語氣,大顯官威道:“酉時早過,現在已經是戌時一刻了!你們再敢信口雌黃,每個人拖出去賞你們二十大闆!叫叫叫,就知道叫……煩死了,閉嘴!”
小桑魚:“…………”
怔一陣,看看窗外的天色,又回頭怔一陣。
她緩緩坐下,對身側婦人說道:“大姐,似乎的确是戌時了,你沒有身體不适嗎?”
面黃肌瘦的婦人同樣一臉錯愕,她看看自己的雙手,又在身上四處亂摸,好似不敢确信,要感受自己是不是還真實活着的。
“戌時了?我……”她雙眼中不可置信,今日分明沒有按時吃藥,可是為何瘴氣的毒竟也沒有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