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沒什麼。”
“我不信!”
“你煩不煩啊……”
沒過幾分鐘,樂隊的演出就開始了,人群立刻變得躁動起來,雖然天氣很冷,但是演出現場的氣氛十分火熱,大家都随着音樂動了起來,有的在跟唱,有的在舞蹈,有的在瘋狂地搖晃熒光棒,所有持票入場的觀衆中,可能就隻有一位表現出了超乎尋常的淡定吧。
津島看着沒有多餘的情感表達,隻是微笑着看向舞台的仁成,心裡犯起了嘀咕,原先有的底氣也消退了不少,開始漸漸産生了自我懷疑。
難道辻先生隻是希望這樣遠遠地看着同伴就好了嗎?
他開始擔心自己準備的驚喜反而會讓辻先生心生反感。
他不停地在心裡做思想鬥争,舞台上剛表演完一曲,樂隊的隊長拿起話筒,大聲地對台下的觀衆說:“各位,玩得可盡興啊?”
一陣歡呼聲對這個問題做出了回答。
“今天的天氣很冷,但是大家還是願意到現場來捧場,真的非常感謝!”隊長深鞠一躬,人群裡傳出鼓勵的掌聲。
“為了感謝大家的熱情,接下來将會有更能讓大家盡興的安排哦!”
“哦哦!!!!!”
“大家手裡都有入場券吧,就是這張,長這個樣的。”隊長手裡拿出一張入場券,然後指着上面的一串編号,“這裡,有一串數字編号,每一張入場券都是不一樣的。”
觀衆們紛紛低頭确認手上的入場券。
“接下來,我會從這個箱子裡随機抽出一張入場券的副券,副券的編号和入場券的編号是一樣的。”隊長激動地說,“被抽到副券的觀衆,希望你能站上這個舞台,和我們一起演出一曲哦!!”
人群立刻爆發出驚人的歡呼聲,這讓人群外圍的加荷裡斯都忍不住捂住耳朵。
“好吵……”
“他倒是樂在其中的樣子。”香織看了看渾身上下都發着光的高文,苦笑了一下。
“我也想去一起表演啊!”
“你就算了吧……”香織和加荷裡斯異口同聲地說。
“欸?”
人群中的仁成也拿出自己的入場券,看了一下那一串數字編号,是1024,這麼巧?
仁成眨了眨眼,這個數字對他來說就等于數字世界,雖然現在的自己的确是靠這行吃飯的沒錯,但也不至于買個票都買到這個數字吧……
“那麼,我要宣布了哦!第一個數字是1!”隊長此話一處,一部分人發出了失望的歎息。
仁成莫名覺得有些緊張,當然,他不知道在一旁看着他反應的津島更緊張。
“第二個數字是——0!”
仁成緊抿雙唇。
“第三位——1,啊不對,是2!”
仁成的手不自覺地用力。
“那麼,最後還剩下10位觀衆,到底會是誰呢?最後一位——4!恭喜入場券編号為1024的朋友!”
撲通——
“1024!辻先生,是你的編号!”津島在旁邊激動地叫了起來,仁成看了他一眼,察覺到了他目光中極力掩飾的閃躲和不安,當下瞬間就明白過來了。
“我知道,是1024。”仁成平靜地說。
“您不上去和他們一起表演嗎?”津島心裡咯噔了一下。
“他們不會歡迎我的。”仁成輕聲說。
“辻先生……”津島臉上難掩失落。
“這位1024的朋友在哪裡呢?”舞台上,隊長高聲詢問。
“對不起……”津島雙拳緊握,聲音很細很小,但卻被仁成很清晰地捕捉到了。
仁成心裡突然動搖了起來。
“1024的朋友?”
“喂,剛聽他說你是1024的編号,你怎麼還不上去啊?”旁邊有個觀衆湊上來說,“難得有這麼好的機會,你要是不想去的話,就把票和我換一下吧,我可期待很久了。”
“1024的朋友是不在嗎?不在的話,我可要重新抽取了哦!”
津島瞬間繃緊身子。
如果重新抽的話……
“1024的朋友?”
“不用了,我沒打算放棄。”仁成看了一眼津島,鄭重地對那位觀衆說,然後擠出人群,向工作人員遞出了自己的入場券。
舞台上,隊長收到台下的指示,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雖說重新抽的話倒是也沒什麼,但這位1024的觀衆不願意上來在現場表演的這個階段實在是有些面子上挂不住。
不過,當他在舞台上見到這位編号1024的觀衆之後,他就明白對方為什麼不願意上台了。
“阿仁?!”除隊長之外,所有人看到仁成都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台下一下樂隊的老粉也一瞬間認出了這位前成員,同樣,還有另一批人。
“蘭斯洛特?!”高文看着站在聚光燈下的同伴,瞪大了雙眼。
“這麼巧?”香織微微皺眉。
“哼,誰知道呢。”加荷裡斯認定了裡面有歪膩。
“是辻先生啊。”國木田也睜大雙眼。
“修治那家夥……”太宰看上去有些生氣。
“辻先生……”看着樂隊隊長和仁成之間略顯針鋒相對的氛圍,修治心裡的不安愈盛。
舞台下,多少也感受到了這種氛圍的其他觀衆倒是都好奇地觀察着事态的走向。
“真是好久不見啊,阿仁。”終于,還是樂隊隊長先打了招呼。
“的确挺久不見了。”仁成淡淡地說,“你們發展得不錯。”
“托你的福。”隊長不屑地勾了勾嘴角。
“那麼,應該沒我什麼事了吧。”仁成轉身準備離開。
“慢着。”隊長厲聲阻止。
舞台上的氛圍讓台下的觀衆不停在議論着。
“上來打聲招呼就離開,你這是在羞辱我們嗎?”隊長沉聲問道。
“我沒這個意思。”仁成略顯煩躁。
隊長朝他走過去,把手中的吉他遞給他。
仁成轉身,看着那雙眼中的認真與嚴肅。
“那就用實際行動向我們證明你沒那個意思。”
然後,他面向觀衆大聲說:“各位,如你們所見,相信一些一路支持着我們的粉絲也認識,這位1024号的觀衆正是我們樂隊成立初期的成員之一,這不得不說是命運的安排。”他說着,又看向仁成,“今天再次站上這個舞台,他有一些怯場,還希望大家給他更多的鼓勵和包容啊!”
台下響起熱烈的掌聲。
仁成看向隊長的那個眼神,那分明就是在說:“這下你就沒法兒逃了吧。”
他長歎一口氣,決定順從津島的安排,他把吉他背在身上,往話筒方向走去,隊長從話筒前退了下來,重新拿了一把吉他。
其他成員疑惑地互相看看,他們完全不知道該作何準備,隊長從側面看着仁成的身影,突然有一種預感,對仁成接下來準備表演的曲子。
仁成站在話筒前,看着台下和遠處的觀衆們,他注意到了太宰和國木田,還注意到了加荷裡斯他們。
很久沒有用這個視角來看大家了,陌生又熟悉,那種熟悉的沖動又再次回到了血液中。
這一次,不會再重蹈覆轍了。
深吸一口氣,沒有任何多餘的話語,刻在記憶中的旋律流淌出來。
“爪痕が殘るくらい、拳を固く握り締め(指痕殘留着,緊握拳頭,用力出擊)”
“今 レンジの光の中へ(就現在,躍入橙色的光芒之中)”
果然!
隊長臉上露出笑容。
兩句清唱之後,樂隊其他成員在愣了半秒之後迅速跟上節奏。
“蘭斯洛特……”高文入迷似地看着舞台正中央的仁成,眼中也倒映着絢爛的燈光。
“異能沒有發動。”加荷裡斯低聲喃喃。
“是他控制住了。”香織不知為何有些欣慰,“他總算可以控制這個異能了。”
“辻先生……”津島看着舞台上放松演唱的仁成,懸着的那顆心也放松了下來,雖然辻先生說自己會被讨厭,但果然他還是很享受這樣的舞台的吧!
這麼棒的歌聲可不能就這樣浪費了!
他用力地揮舞着手中的熒光棒,盡情地釋放着内心的興奮。
人群裡一處不起眼的角落裡。
“是的,我現在就在現場,異能沒有發動。”一個黑衣人對着隐藏式的耳機小聲說,“好,我會繼續監視,結束之後再通知您。——明白。”
然後,他挂斷通話,再次用監視的目光看向舞台上的仁成。
“ありったけを解き放て(解放一切)”
“勝ち負けすらも何処か遠く(不再論成敗)”
“時を止めた この一瞬が(時間暫停的一瞬間)”
“スローモションで煌めく(慢動作也閃閃發光)”
“さあ暴れな(來吧大鬧一場!)”
各種樂器的聲音和歌唱聲幾乎同時停止,現場沉寂了兩秒,然後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
仁成喘息着,他很久沒有這麼累了。
“我就猜你會唱這首歌的。”隊長走到他面前,伸出手,臉上的笑容比最開始溫和了許多,“剛才我有不對的地方。”
“謝謝。”仁成握住那隻朝自己伸來的手,真誠地說道。
謝謝。
然後他也在心裡對津島說,這首曲子是樂隊組建之後創作的第一首曲子,但是從來沒有一次成功演出過,後來自己離開之後,樂隊也沒有再演出這首曲子了,他原本以為,已經沒有機會再和曾經的樂隊同伴一起表演它了,但是如今,這個遺憾得以彌補,更讓他感到欣喜的是,雖然他們從未表演過這首曲子,可他們仍然始終記着這首曲子,這個事實,其實已經超越這首曲子本身了。
“你真的不考慮重新加入我們嗎?”下台前,隊長挽留地說。
“抱歉。”仁成說完,轉頭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說更多的話,但隊長已經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了仁成的決定,便隻是遺憾地歎息。
“保重。”他最後隻說了一句話。
“你們也是。”
對一切都毫無感覺毫無感情對他的計劃來說才是最理想的狀态,但仁成知道自己做不到這點,他有在意的事情和在意的人,所以,他現在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讓這種在意的心情停留在一個可控的範圍内。
僅此而已。
“辻先生!”面對這張沖自己笑得十分燦爛的臉,也是一樣。
“果然你唱得很好聽,這首歌是什麼啊?我之前都沒有聽過。”津島的雙眼很亮。
“是我曾經還在樂隊的時候,我們創作的第一首曲子。”仁成決定不去拆穿津島的小把戲,反正,國木田和太宰會很好地說教的。
“原來你以前也是這個樂隊的成員啊。”仁成不知道該不該告訴津島,他的演技是實在是太過拙劣了,真該好好跟太宰學學。
仁成忍不住伸出手,在半空頓了一下之後,又緩緩放下了,最後他隻是輕聲說了一句“謝謝”。
津島雖然有那麼一點點失落,但是他看得出來,和以前的隊友一起表演這件事真的讓辻先生很開心,自己費盡心思調查來的情報總算是沒有浪費,雖然在情報生意這塊兒辻先生可以說是很大方了,但對自己的事情他真的是一點也不肯透露,所以自己能通過他交給自己的方法去獲得他自己的情報,這也算是學有所成了吧!
以後還要多多加油,雖然這樣挖掘别人的情報好像有些違反道德倫理,但國木田老師也說了,偵探社本來就不是非黑即白的,而且我去挖掘的也不是特别隐私的事情,所以應該沒關系的吧!
津島一邊自豪地想一邊又在不停安慰自己說。
仁成在旁邊看到他什麼想法都擺到臉上的模樣,覺得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
隻是這種程度的話,就随他去吧。
“演出結束了。”
“立刻行動。”
“是!”
“有點不對勁。”演出結束,現場的人群陸續離開,國木田原本也想拉着太宰一起走的,但他突然察覺到一些不和諧的地方,有一群穿着快要和夜色混在一起的人。
“那張臉……”太宰分辨這夜色中的黑衣人們,雖然被墨鏡遮擋,但有好幾張臉他都确信自己見過。
可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好了,該叫上蘭斯洛特一起走了。”加荷裡斯說。
“稍微等一下。”香織敏銳地察覺到了異樣,“有人來了。”
“是一群黑衣人。”高文警惕地觀察着四周。
麻煩來了。
仁成皺起眉頭,拉住津島讓他靠近自己。
“辻先生?”
雖然不知道來者何人,但他必須要保護好津島,必要時刻,相信太宰和國木田也會出面的。
黑衣人迅速靠近,就連津島也察覺到了不對勁,他低聲問道:“這些是什麼人?”
“不知道,但是來者不善。”
“要逃跑嗎?”
“先确定了敵人的身份再說。”
舞台已經撤得差不多了,隻剩下照明,觀衆也已經都陸陸續續離開了,隻剩下零星的幾名觀衆也都在準備離開。
黑衣人形成的一個包圍圈縮小到一定範圍之後就停止了,然後,有一個看上去就像是領隊的人從某個缺口的地方朝仁成不斷走去。
“辻仁成先生您好,以這種方式同您見面實非我願,但我們也身負重要的任務,還請您諒解。”領隊的人扶了一下眼鏡,鏡片之後是一雙犀利的雙眼,“我們是異能特務科。”
異能特務科?!
津島瞪大了雙眼,他當然聽太宰先生和國木田老師提到過,反正就是最好别扯上關系的那種,但異能特務科找上辻先生是有什麼事情呢?
“安吾??”太宰看到意料之外的人時,也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坂口先生?異能特務科為什麼會找上辻先生?”國木田也是一頭霧水。
“在下坂口安吾。”雖然氣氛凝重,但安吾還是盡量用友好的語氣說,“這件重大的任務需要您的協助,不知道能不能麻煩您和我們走一趟呢?”
雖然他已經用很友好的語氣說了,但說出口的也是那種不管用再友好的語氣說也難免不讓人誤會的台詞。
安吾看到了站在仁成身邊的津島,他稍微回憶了一下,就想起來了這是那個太宰經常拿着來向自己炫耀的孩子。
希望别是武裝偵探社和辻仁成之間又有什麼奇怪的瓜葛才好……
“可惡!”見到這副情形,加荷裡斯忍不住沖了上去。
“喂 !”高文沒來得及攔住他,然後他詢問似地看了看香織。
這種情況也沒轍了,香織點了點頭,兩人也跟着趕過去。
“原來這就是異能特務科請人幫忙的态度嗎。”仁成也不甘示弱。
“如果給您造成不愉快的體驗了,我深感抱歉。”安吾雖然說得禮貌,但是言語中沒有留下退路。
忽然,包圍圈的某一個方向發生了打鬥的聲音,衆人剛剛把視線轉過去,就有一個人影沖到了包圍圈的中央,擋在了仁成和安吾的中間。
“who are you?”來人面對安吾,語氣不善,“what are you gonna do to my friend?”
加荷裡斯?
仁成心裡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黑衣人想要圍上來,安吾擡了擡手示意大家冷靜,他觀察着眼前這位外國友人,壓制着内心的煩躁和疑慮。
“Excuse me.”安吾用一口标準的英語問,“who are you please,sir?”
加荷裡斯一個單詞一個單詞清晰地說,而他每說一個單詞,安吾的雙眼就睜大一分,最後,他說出的話形成了一個讓安吾完全無法忽視的事實。
“鐘塔侍從,圓桌騎士團。”
加荷裡斯報上的稱号足以讓在場的每位黑衣人都心裡一驚,而眼下的狀況則展示出了一個更讓人震驚的事實:
辻仁成,他們的目标,竟然是那個鐘塔侍從的圓桌騎士團成員。
而事件的主角,此刻卻隻是發自内心深深地歎息了一聲,沉重又無奈地。
“鐘塔侍從……”仁成忽然聽到站在自己身邊的津島低聲喃喃,他連忙轉過去,發現津島也在看向自己,那雙眼中透露出來的震驚與茫然刺得人心痛。
津島忽然覺得渾身有些無力,他往後退了兩步才勉強站穩,仁成擡起手想要扶他,卻最終沒有伸出去。
“圓桌騎士團是……什麼?”
那眼神分别就是在尋求救命稻草,但仁成也知道,自己無法成為扔下這條繩索的人,所以——
“我的代号是蘭斯洛特。”
——————————人魚之聲三十六·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