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中幕落下
終于處理完礙事者的國木田連忙朝十六夜家方向追趕過去,他内心隐隐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希望修治沒事。
他由衷地祈禱着。
還沒等到他到達目的地,卻見一個熟悉的人迎面走來,國木田停下奔跑的腳步,一臉詫異。
“辻先生?”國木田看着對方以及他手上抱着的人,疑惑又擔憂地問,“修治怎麼了?”
“他沒事。”仁成淡淡地說,“隻是剛才追二條的途中出了一些意外,受了不小的打擊。”他說着,伸出雙手,國木田立刻會意地接住了修治。
“意外?”
“二條出了車禍,當場死亡。”
國木田睜大雙眼,他的手不自覺地用力一些,他能夠理解修治的心情,低頭看着他憔悴的模樣,國木田感到一絲揪心。
“我碰巧經過車禍現場,如果不是我攔着他的話,他可能現在已經在警察局了。”仁成的語氣裡有些許無奈。
“真是給您添麻煩了。”
“沒什麼。隻是,雖然沒有造成大的騷亂,但,這也不是能一直隐瞞的事情。”
“我知道,我會帶修治一起去向原隊說明情況的。”國木田輕歎一聲,修治這孩子是個死心眼兒,一定會認為二條出車禍和自己的緊追不舍有直接關系,雖然客觀上來說也的确是這樣的,卻不應該拿這個事實來過度苛責自己。必須要清楚地認識到自己應該做的事情,應該要負的責任的界限,一味地去攬責最後隻會把自己壓垮的。
不過,這也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得出的結論。
國木田苦笑,即使是現在,他也不确定自己遭遇和修治一樣的處境的話,心态會不會比他好一些。
而且,似乎每次修治遇到困難的時候都有辻先生出手相助,這倒顯得他這個真正的監護人實在是太失職了……
“這次真的是非常感謝您的幫助。”國木田真誠地道謝,“受您太多次照顧了。”
“舉手之勞。”仁成擺擺手,轉身欲離開的時候,又側頭多說了一句,“說起來,還要給你們一個忠告。”
“忠告?”
“直到現在,他都還是把自己的命當做一件可以随時送出去的禮物。”
這個他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與其重複‘安全’的行事論,不如想辦法讓他正視自己的生命。他應該在建立自己的‘正确性’基礎上決定如何來使用自己的生命,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國木田愣了一下。
“這點,你應該深有體會才對。”
直到仁成離開好一會兒,國木田才終于回過神來,他咬了咬牙,心中有股悔恨,郁結了好久,才無奈地長歎一聲。
他這個監護人是真的不合格啊……
多年之後,當國木田不經意地回憶起這段過往來的時候,才猛地覺察到,原來辻仁成早就決定好要用自己的生命來踐行他的“正确性”了,雲淡風輕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是最殘忍堅定的決心。
隻是……
國木田又總是忍不住想:
如果辻先生知道,自己的這般決心所換來的,是毫無意義的一個“真相”的話,又會是怎樣的一種心情呢?
每到這種時候,太宰就會用一種安慰般的語氣對他說:“沒有什麼真相是毫無意義的,更何況這還是這個世界的真相。”
“世界啊……”國木田總會感慨起來。
“不過,如果早知道那就是這個世界的真相的話,我也就不用這麼費力活着了。”有那麼一次,太宰這樣苦笑着道來。
“你後悔了嗎?”國木田問。
“當然。”太宰笑着,國木田卻不知道他的意思是後悔還是不後悔。不過,看着那樣的笑容,又覺得這個問題的答案已經不重要了。
他們都這樣一直這樣相處下來了,這個事實難道還能是假的嗎?
國木田也不再糾結這個問題,而直到他離開這個世界的前一刻,他才弄清楚這種心情的真相,隻可惜,神明已經不再給他多一點的時間了。
回到家之後,國木田把這件事情和太宰說了,就在國木田感歎自己是個不稱職的監護人的時候,太宰突然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又是辻仁成。”
“辻先生怎麼了?”國木田對太宰直呼這個名字感到有些驚訝,而且,太宰的神情中還隐隐透露出悔恨和厭惡的神色。
“國木田君不覺得,辻先生實在是太‘關照’修治了嗎?”
“他說碰巧遇到,舉手之勞。”國木田很不解。
“每次都太‘湊巧’了吧。”太宰冷哼一聲,下一秒又有些無奈,“而且這次,從你剛才的說法來看,修治一定對他表現出了某種情緒,而他也給出了正确的引導。”
“有什麼問題嗎?”
“這會讓修治過于依賴他的。”太宰擔憂地說,“我原本隻是希望他能在黑客技術和情報收集工作上給予修治指導,也知道他不會那麼熱心的免費教學,适當地相互利用彼此,對他和偵探社應該都沒有壞處,但我卻沒料到他的目标從一開始就是修治……”
國木田一隻手抵着下巴捋着太宰的話。
他們每次都遲了一步,一次次地讓辻仁成得逞,經過這次事件之後,修治對他的感情一定會更不一樣的,原本以為小祐末的加入能讓事态有所減緩,但沒想到還是晚了。
“所以你到底在擔心什麼?”國木田還是沒想明白。
“……”太宰白了他一眼,誇張地搖了搖頭,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但一想到這麼多年來自己的那麼多明示暗示都被他以異常扭曲的腦回路理解坦坦蕩蕩地接受下來,也覺得這個表現也算是在意料之中了。
“哦!我想明白了!”國木田敲了一下手心,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你這種有點類似嫁女兒的老父親對女婿的敵意!”
太宰差點沒忍住一口水噴了出來,萬萬沒想到有一天會被國木田君嗆成這樣。
“不過你會不會想多了。”國木田安慰道,“我想不到辻先生要對修治不利的理由。”
“就是因為想不到才更要警惕啊。”太宰有些脫力,要是知道了理由的話,他就能制定出一套完美的規避措施了。
他現在隻是有一種感覺,一種人面對未知時候本能的害怕,以修治的個性,真的很有可能行将差錯就萬劫不複。
太宰揉着蓬亂的頭發,久違地感到難辦起來。
他真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身邊的人總是這麼死心眼兒,織田作是這樣,國木田君以前也是這樣,現在修治也是,說他們堅強那是比誰都堅強,但某些地方奇怪的玻璃心也真的是一碰就碎!
國木田是體會不到太宰的煩惱的,他隻是看着太宰苦惱的表情感到有些新奇,同時也有那麼一絲動搖。
會讓太宰露出這種表情,難道辻先生真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直到知道真相之前,他們都萬萬沒有想到辻仁成的目的,那是一種在外人看來近乎可笑的堅持,卻是實實在在地傷到了修治。
他們後來不止一次地想過,如果,他們能再快一點的話,一切是不是就都會不一樣了。
可惜世界上沒有如果,現在的他們也并不知道真相,他們隻能做到眼下自己能做到的事情,而他們現在能做到的事情并不是很多。
“國木田君,我有個發現要跟你商量一下。”
五天後,墓園。
“沒想到事情會變成現在這樣啊……”角野有些感慨。
這幾天發生的事情,津島都和他們大緻說了一下,他們在知道二條因車禍去世的時候,都表現出了不同程度的震驚,之後各自心裡又有不同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