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向喧以為他是要回家,便跟着他慢慢走,還在心裡想着等會兒去哪個地鐵站回去比較方便。
結果這條路越走越熟悉,熟悉到走了好長一段路後,他終于站在了琴行門口。
“好了,你到了,”俞知遊擺擺手,“那我們下次上課再見,我回去了。”
陳向喧坐在琴行門口的凳子上看着俞知遊朝前走,走到不知道哪個街口又拐了進去。
李叔從琴行裡走出來看見他時還愣了下:“回來了啊,我剛還準備打電話問你要不要回來吃飯呢。”
陳向喧比畫着:我都在這裡坐了好久了,你也不是太關心我啊。
“你這麼說我可不樂意了,”李叔說,“就憑你這句話,今天晚上簡單吃個面條。”
陳向喧問他:本來是要吃什麼?
“面條。”李叔笑着說。
李叔做什麼都好吃,陳向喧吃着面條的時候也這麼想,他放下筷子比畫着:可以開店了。
“開隔壁怎麼樣,”李叔吸溜一筷子面條,“學吉他吃面打六折。”
陳向喧笑着拿起筷子,想到什麼又放下:曉曉姐這兩天怎麼不來了?
曉曉姐是李叔的前女友,倆人分分合合,也算是李叔身邊為數不多的異性了。
其實他也不确定,曉曉姐現在是李叔的前女友還是現女友,但憑她上次到琴行的時間來看,大概已經成前的了。
兩人第一次分手是在哪年他已經不記得了。
陳向喧隻記得李叔的第一任女朋友頭發很長,但是性格挺大大咧咧,看樣子柔弱,實際并不是那樣。
第二任就是曉曉姐,他和李叔在一起時間最長,争吵也最多。
李叔咳嗽兩下,扯了一張紙擦擦嘴說:“忙啊,她工作走不開,又不是和你一樣,想去幹嗎就幹嗎,”李叔又拿起陳向喧的筷子塞進他手裡,“吃你的吧,有什麼事吃完再說,吃吃停停的,面都要坨了。”
陳向喧點頭朝他笑笑,将一碗面吃得連湯都不剩,末尾還不忘再送李叔一個大拇指。
他比畫道:太好吃了。
李叔起身收碗,“以後有的是讓你誇的時候,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明天就還吃面。”
陳向喧挑挑眉輕敲桌子讓李叔看向他,他比畫道:好吃的東西要過兩天再吃才會更驚豔。
“膩了就直說,”李叔走出琴行進了外面的小廚房,過了會兒探出頭又喊了聲,“收拾一下,馬上回去了!”
陳向喧把幾個房間的電源都檢查了一下,拿上水杯站在琴行門口等李叔從小廚房出來。
小廚房的燈‘啪’地響了聲,李叔甩着手上的水走出來,他說:“明天要來一個老師,你叫他劉叔就行,他是我以前的大學同學。”
陳向喧比畫:他是吉他老師嗎?
“不是,”李叔鎖上琴行的門,又拉了兩下鎖頭,确定鎖好後招招手讓陳向喧走,“架子鼓老師。”
琴行沒有鼓房,也沒有架子鼓——‘六弦琴行’在陳向喧六歲時開業,從那一年到今天,他們壓根就沒開過這一門培訓課程。
李叔像是看出了他的疑問,便解釋道:“現在想學架子鼓的人多起來了,一樓還有空房間可以改成鼓房,外面左側那塊空白區域也可以改成教學架子鼓的地方,”李叔伸個懶腰,“好好幹,掙錢讓咱倆過得更好一點。”
已經過得很好了,這比陳向喧之前在村裡過得可好太多了。
他比畫着:還要多好?現在本來就在你這裡待着,我說出去上班掙錢,你說還不如就在琴行當老師。
“我又沒說錯,”李叔不耐煩地‘啧’了聲,“在我這裡沒人欺負你,反正也是掙錢,我這裡工資還更高。”
陳向喧笑着比畫說:那你還費這個勁,幹脆把錢直接給我不是更簡單。
“那不一樣,”李叔頓了頓,“主要還是想讓你學個手藝,以後也能有條路選擇,自給自足嘛……看别人臉色多煩,更何況我這現成的琴行。”
陳向喧沉默,他用大拇指摩挲着其他指腹上的繭,深吸口氣。
倆人走進小區,剛走到單元樓下,李叔就站住不動了。
“李成升。”是曉曉姐。
陳向喧自覺地走到旁邊的長凳上坐着等,頭頂的路燈一閃一閃。
這盞燈壞了好久都沒人來修。
他倒不是故意偷聽他們的對話,實在是聲音有些大,而且他自認為自己的聽力也不差。
“這次真不和好了?”是曉曉姐的聲音。
“我有自己想做的事,你非要我放棄是不可能的。”李叔說。
“多大了啊,還想着組樂隊,”曉曉姐聲音又大了些,“最近琴行生意不好吧?你換個别的工作不好嗎?非得帶着那個——”
李叔的話打斷了她。
“這麼多年了你還在說這些,”他将音量壓低了些,“我說了,他隻有我一個親人了,我也隻有他一個。”
“我就不重要,别人也不重要,生活不重要,溫飽不重要!”她帶着哭腔說,“那你就和你的夢想過一輩子吧!哦,還有那個啞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