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怎麼樣,我不喜歡。”
何殊塵臉色一變,驚覺上了當,想掙脫出去已經晚了,顧晏钊長腿一伸,從桌邊拉過來一隻椅子,翻身一滾,帶着何殊塵從地上直截了當地起身,何殊塵喉間一動,反應慢了一瞬,被他一掌推坐在椅子上。
何殊塵擰眉,不解道:“你這是……”
顧晏钊道:“有事問你。”
何殊塵一聽,作勢就要起來,顧晏钊按住他的肩膀,一手抽了何殊塵腰帶将人的一隻胳膊加一條腿綁在椅身上,何殊塵喘了口氣,看他手上動作不停,有些哭笑不得:“什麼話要這麼問?”
顧晏钊起身,覺得差強人意了,拍了拍袖口灰塵,道:“怕你跑了。”
他又道:“瞪我做什麼?”
何殊塵敷衍地掙紮了兩下便不動了,索性翹着那隻能動的腿坐在椅子上,皺眉道:“二公子今日鬼上身了?”
“是啊,你管不管?”
“管什麼?”
顧晏钊抱臂站在他面前,道:“這鬼叫我給你講個故事,聽不聽?”
何殊塵看了一眼他被黑衣裹得發緊的腰,道:“聽啊。”
顧晏钊低頭也看了一眼,于是像模像樣地說:“從前有個書生……”
何殊塵打斷他道:“這書生說的不是你自己吧?”
“哪能啊?”顧晏钊笑道:“從前有個書生,趕考時途徑一處小廟,夜深了就去那裡借住一晚,半夜卻被人叫醒,見一個美人闖進屋裡,說與他是舊相識,要騙人去……”
何殊塵卻又問他:“美人?”
“是啊。”顧晏钊不懷好意,道:“你知道那個美人是誰嗎?”
“不知道。”
何殊塵冷着臉道:“我上哪去給二公子找什麼美人。”
顧晏钊不依不饒地追着問:“美人變了狐狸,要生吃了書生,那書生的鬼魂想不明白,托夢要我來問你一句,有什麼法子可解?”
何殊塵偏過臉,看向别處,不說話了。
顧晏钊湊近他,貼着耳廓,哼笑道:“你不說話,是在等我親你嗎?”
何殊塵眉心狠跳,下意識地抿緊了唇。
那雙唇顔色淺,被茶水浸得飽滿,屋内燭火搖曳,看得人喉嚨發緊。
何殊塵被他捆在椅子上,沒給堵上嘴,卻失語半晌,聽慣了顧晏钊的冷言冷語,驟然被一句孟浪的話灌進耳朵,一時間眼中霧蒙蒙的,耳尖騰地紅了。
顧晏钊自然沒放過這變化,他就等着這一遭,當即笑得春風得意,心情又好了幾分:“原來真是啊。”
“秋山别苑裡你膽子大得包天,我當你什麼也不怕,說一句就紅成這樣,不是要取笑我,怎麼不繼續了?”
何殊塵被他一噎,氣惱道:“二公子……”
“别叫二公子了,顯得生分。”
何殊塵擡眼看他:“便宜占了就不講理?那叫什麼?”
顧晏钊微微低下頭,正碰上何殊塵的鼻尖:“你想叫我什麼?”
制住了人,他又糾結起了這莫名其妙的稱呼。
何殊塵輕呼出一口氣,道:“我想叫的,你讓叫麼?”
兩處肌膚相貼,親親密密地挨着,眼裡有什麼情緒,便都落了對方的羅網裡,頗有幾分耳鬓厮磨的暧昧意味。
何殊塵身上是冷的,香也是冷的,唯獨那雙眼,目光燙人,一寸寸地狎着火,要往深處去。
那是他身上的藥香。
顧晏钊暗自想,他算是陷進去了。
明知是藥三分毒,卻貪心鸩酒尤不夠滋味。
顧晏钊的眸底染了醉意一般,意興剛起,連目不轉睛地看下來都潤着溫柔的底色,讓人參不透他到底是動了幾分真情。
自己惹的債,哪怕無情,也難得。
何殊塵羽睫微顫,不敢看他,閉上了眼。
他這個反應,顧晏钊卻有些不滿。
拒絕麼?還是不想看?
公子芙蓉面,兩彎黛眉春山搖,眼去眉來相思不見,隻有秋波關在籠中,撩撥完又不肯出來。
二公子坦坦蕩蕩,把自己認得清楚,向來心裡想做什麼就要付諸行動,心念方動,手便捧住了他的後腦,将人拉近了些,何殊塵脖頸順勢微仰,後頸一節細膩的肌膚在顧晏钊滾燙的掌心被磨得難耐,顧晏钊指尖一動,他的呼吸就重一分,唇縫漏出一點白齒,在呼吸的起伏下像捂暖了的玉。
這樣毫無防備地将命脈都落在對方面前,說不緊張其實是假的。從鼻尖到喉結,沒有一處起伏跌宕不精緻,何殊塵的下颌都繃直了棱骨。
不給親那就不親。
他隻是想仔細看看小狐狸能裝到幾時。
顧晏钊含着笑,一字一句地醞釀着說:“我表字景卿,小郎君喚我的字罷。”
何殊塵喉結上下一動,結結實實地愣住了。
他睜開眼,見顧晏钊俯身蹲下來,和他眼對眼地平視在一起。
何殊塵眼中複雜的情緒要溢于言表,忍了忍,還是沒說出口。
近幾日在夜裡擾人清夢的這張臉近在眼前,多看一眼都是罪過,更遑論肖想了不知多少年,顧晏钊的用意擺在台面上,就是有恃無恐地仗色欺人。
他從小在上京城裡長大,不知道有多少侍奉左右的人上趕着阿谀奉承,盡拿好聽的哄着,車轱辘話聽得早就麻木了,又怎麼會不知道自己的模樣有多勾人。
顧晏钊看了他半晌,道:“狐狸不知道心中怎麼想,那個書生倒是有些想法讓我說給你聽。”
他一開口,何殊塵就覺得有些口幹舌燥,一時不察被他帶跑了思緒,什麼話都順着往外說:“什麼想法?”
顧晏钊笑道:“想聽啊。”
這厮真是……
顧晏钊卻道:“不告訴你。”
真是混賬……
何殊塵艱難地開口,道:“你……把那盞茶端來,我喝一口再……”
顧晏钊起身退開一步,撇了浮沫,将茶盞握在手裡,悠哉地站在桌邊卻不動了,道:“你先叫一聲來聽聽。”
四目相對,何殊塵拗不過他,先敗下陣來,澀聲叫道:“景卿……”
顧晏钊小勝一籌,輕輕笑了起來。
他愉悅地一展長眉,道:“二公子喂給你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