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何殊塵在屋内低聲叫道:“提防身後!”
離得最遠的一人眼看同伴不敵,丢掉斷刀連退幾步,拔弓取箭,對準了背對他的顧晏钊。
幾乎是同一時刻,顧晏钊的耳尖一動,在風聲呼嘯前就做出了反應。
他擡腳踢掉身前的屍體,猛一回頭,并不把這膽氣和準頭都不足的一箭放在眼裡,揚臂狠狠擲出昆吾,眨眼間已經将人釘在了原地,刀身沒入眉心,連着雨将血水沖刷了滿面。
四面一片狼藉。
腥紅鋪地,泛起血色漣漪,顧晏钊擡步上前,幹脆利落地抽出刀,掏出胸前絹布擦了擦,回頭淡淡道:“謝了。”
何殊塵已經戴好了面具,蹲下身在查看殺手的屍體,聞言若無其事地拉攏屍體衣領,像在思索什麼,道:“你發現什麼了嗎?”
“發現什麼?”
他面露疑惑,何殊塵随即道:“沒什麼。”
顧晏钊對他話說一半的調性已經習以為常,朝遠處看了一眼,通往曲荷水榭的廊邊仆役都被悄無聲息地除掉了,不用想也知道前院現在是怎樣的情形。
死在顧晏钊手上的數量遠不夠這種殺手正常的規模,來人應該分為了幾隊分頭行動,想必是十分了解秦觀晁的親故關系,水榭埋伏了一波人,因為符遠的中途離席,恐秦觀晁随行,又不得不分出一波人來跟着。
雨一直下,無論留什麼痕迹明日都能刷洗幹淨,的确是動手的好時機。
隻是不知這些人是何時潛入進來。
他活動了一下手腕,身上那股淩厲的氣息又回來了,邪氣一挑眉道:“發現你說的還真沒錯,姓秦的确實招人恨,在府衙一張嘴就惹齊參軍不痛快,出了府衙還要來給我找不痛快,今日他最好自求多福,别讓人家空手回去。”
何殊塵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不解:“你們倆沒見過幾面,不痛快?你跟他什麼仇怨?”
顧晏钊的手一頓,眼前浮現的卻是秦觀晁湊近何殊塵的那張臉,心不在焉地搪塞道:“我瞧不上他還要理由?”
“那倒是不用。”
“走吧‘主君’,再留一會,該被人家囫囵吃了了。”
顧晏钊道:“向西有路,過門下邊有條河,能坐船回去。”
何殊塵問:“你怎麼知道?”
“路上順便記的。”
他又問:“你叫人來接應了嗎?”
何殊塵歎了口氣,知道瞞不住他,無奈道:“是,檀櫻在橋頭等着。”
顧晏钊一挑眉,随手從屍體上摘下一頂草笠扔給他,道:“戴上。”
何殊塵站着沒動,顧晏钊狐疑地瞪着他,把到嘴邊的“愣着幹什麼”硬生生咽回去,目光觸及何殊塵淋了幾滴雨有些蒼白的臉色,咬緊後槽牙,上前從他懷裡拿起草笠,給人端端正正地戴好,冷聲道:“少廢話,趕緊走!”
他說完率先邁進雨中,何殊塵聞了聞頭頂草笠沾染的血腥味,皺起眉,還沒來得及看清他耳後可疑的薄紅,人已經走遠了。
他隻好忍着異味先跟了上去。
……
曲荷水榭内。
第一支箭飛來之前,衆人還在飲酒作樂,少了符遠在席間,便沒太多顧忌,談笑的氛圍都松快不少。
符遠風月債多得數不盡,今日所求為何在場諸位都心知肚明,知道人一時半會回不來,便也沒當回事。
隻有秦觀晁一個悶頭坐着,不知在思量什麼,心事重重。
柳平猶豫半晌,還是沒敢再上前跟他搭話,靜等着他先開口。
長桌那端關于文清詩畫哪樣最佳的争論又起,正吵嚷時,忽然聽見“咚”地一聲悶響,先前還口沫橫飛說着話的白衣公子腦袋直直磕在桌邊,渾身抽搐兩下,不動了。
周圍人噤了聲,不明所以,有膽大的上前撥開他的頭,見他口吐白沫雙目僵直,已經沒了氣息,頓時吓得後退兩步,癱坐在地:“死死死死……死人了……”
秦觀晁聞聲拍案而起,喝道:“發生什麼了!”
看的人欲哭無淚,連聲辯解起來:“秦秦……秦大公子,我隻看見他吃了一塊豆腐,就就這樣了,不是我幹的……你們别看我!是是有人下毒!!”
“下毒?”
有人怒道:“何人膽敢投毒!簡直是不把我們放在眼裡!廚子呢?帶他上來問話!”
衆人惶恐不安,又有人叫起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那個琴師!定是他記恨傳簽時的事蓄意報複!把他抓起來!”
秦觀晁盯着說話的人,冷笑一聲,還未說話,角落裡的馮诩就臉色發黑罵道:“蠢貨!那琴師自己也吃了豆腐!他盤中還剩了半塊,若是他下毒,難道會明知道有毒還吃?”
“既然他吃了,為什麼他沒事?”
“你去将人叫來問清楚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