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野是在墨恩斯的懷抱裡睡着的,然後在卧室的大床上醒來,身上各處已經被洗得幹幹淨淨,除了那種隐隐的疲憊感與刺痛之外,基本上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他坐起身,看到床頭櫃上放着一壺清茶,還是熱的,花瓷茶杯下壓着一張字條,應該是墨恩斯留給他的。
江野沒看上面寫的什麼,拿過來揉成一團想要扔掉,忽然又覺得做戲應該做全套,又把字條展開,用拇指揉平上面的褶皺。
字條的内容和他想的差不多,無非就是對他的身體狀況表示了關心,然後叮囑他别忘記吃早餐。還有就是他有事外出了,要傍晚才回來,無聊的話可以去劇院看看歌劇,或者去宮殿後的草場騎騎馬、打打球,他盡量早點兒回來陪他。
江野把字條折起來,放進了抽屜裡。
他不想去看歌劇,那種陽春白雪的東西他看不懂,覺得沒意思,也不想去騎馬,屁股疼,江野先去看了眼江北,對方好像還在睡覺,他敲門隻得到了一聲模糊的回應。
江野又去了花園,想去找樂師聊天。隻有在他身邊,聽着他的彈奏,江野才能獲得短暫的甯靜。
但是一進花園,江野就聽到了一聲短促而尖銳的哨聲,他很快就辨别出那是長鞭劃過空氣所帶來的風聲,緊接着就是啪的一聲,伴随其響起的是充滿痛楚的悶哼。
江野神色一凜,他清楚地聽出那聲音是從紗幔的方向傳來的。
他急忙跑過去,陽光穿過透明的玻璃窗,将紗幔後的人影清晰的映在地闆上,江野看到那缦簾後面有個形狀怪異的影子倒在地上,他知道那是樂師。
而在樂師旁邊,有個高挑的男人身影,他手持長鞭,一下接一下的抽打在樂師身上,随着鞭打的聲音與痛苦的慘叫,一道鮮血嗖的一下濺在藏青色紗幔上。
“上次給你的教訓好像還不夠呢,醜陋的小怪物,我不是說過,以你的級别,不能拒絕我的命令嗎?”
“隻有鞭子還不夠,是不是要砍斷你幾隻手,再切掉幾顆頭,你才能長點兒記性?”
江野聽出那是白屋的聲音,而他毫無疑問正在對樂師實行殘忍的報複,就因為昨天樂師拒絕為他演奏。
江野急了,顧不上别的,一把掀開紗幔沖了過去。
他抓住懷特持鞭的右手,将他壓倒在地上,奮力搶奪他手中的兇器,還不忘破口大罵:“我艹你的!你個混蛋傻X!你腦子有病吧!!神經病!!”
懷特順勢松開鞭子,擡起手做了個投降的手勢,笑眯眯地道:“我隻是在和他玩遊戲,你别坐在我身上,讓墨恩斯看見了說不清楚。”
懷特仍然穿着一件純白的衣服,隻是那布料幾乎全部鮮血染紅了,連潔淨的白寶石都沾着血污。
懷特體内幾乎沒有血液,所以這隻能是樂師的血,那巨大的出血量把江野吓壞了,連忙回頭去查看樂師的情況。
他沒有看清,因為在回頭的一瞬間,一隻幹枯瘦長的手捂住了他的眼睛,那隻手是冰涼的,而且像岩石一樣粗糙。
随後江野聽到了樂師的聲音,仍然溫和平靜,但有些虛弱,“江先生,别看我,我不想傷害你。”
“可是!”
“别看,把眼睛閉上,去紗幔外面,好嗎?”
江野記得墨恩斯說過,普通人看到樂師的樣子會有精神錯亂的風險。
但他也不想袖手旁觀,樂師是他在這裡唯一的朋友。
在江野絕望到痛哭失聲的時候,是樂師想辦法安慰他,哄他開心,而現在樂師遇到了麻煩,他要是放任不管,他就不是人!
江野咬了咬牙,握緊了拳頭,緊接着他突然回過身,狠狠地将拳頭砸在懷特臉上,一拳接一拳,然後他雙手掐住對方的脖子,漆黑的眼睛裡滿是兇狠,“好,我馬上出去,但是我要先弄死他!”
“不要,江先生,别這樣做。”
樂師輕輕拽着他的衣袖,懇切地勸告:“我沒關系的,您沒必要因為我而招惹他,我跟您說過,他很危險。”
“他死了就不危險了。”江野不但不松手,反而加大了力氣。
懷特終于開始反擊,他握住江野的手腕,緩慢而不容置疑地拉開。
江野震驚地睜大眼睛,對方力氣非常大,他感覺自己是被一座工業機器給拉開的,完全沒有任何掙紮的餘地。
他當機立斷準備召喚黑弓,但懷特比他更快,抓住他的右手,将他推了出去。
懷特慢悠悠地站起來,摸了摸脖子上粉色的血痕,惋惜道:“可惜了,這下會有十幾條走廊坍塌,我還要花時間修複迷宮。”
江野全神貫注地盯着他,他向後退了一步,腳下傳來水聲,低頭一看,這時候才發現地闆上也全是血迹,血泊之中還有黑灰色的肢體碎片!
轟!
滔天的怒火瞬間沖了上來,江野腦中屬于理智的那根弦徹底崩斷了,他召出黑弓,沒有任何猶豫便搭弓射箭,長箭帶着破竹之勢,直射向懷特的心口。
而後者則輕描淡寫地側過身,那根箭便擦身而過,射進了身後的大理石廊柱裡,隻有一小半箭尾還露在外面,足以看到江野使了多大的力氣。
懷特回頭看了看還在顫動的箭尾,半真半假地道:“真危險,這要是射中了,就算是我也懸了,你是真想弄死我啊。”
“廢話!”江野目不斜視,又搭上了一根黑箭,“這次不會射偏了。”
懷特聽了這話,竟然哈哈笑了起來,好像聽到了什麼極為好笑的笑話。
“不是你射偏了,小朋友,是我躲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