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野仍然頻繁的做噩夢,但是内容變了。
之前的噩夢主角都是他自己,他深陷漆黑的沼澤中,眼睜睜地看着頭頂的光亮越來越遠,而他越墜越深。
但現在噩夢的主角換成了江北,江野總是夢見他拖着遍體鱗傷的身體,行走在幽暗的密林裡,或者倒在懸崖下的血泊中,雙目緊閉,氣息全無。
江野拼命地叫着他的名字,聲嘶力竭地大喊,喉嚨卻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掐着,隻能發出模糊的氣音。
他想沖過去,雙腳卻藤蔓纏住,往更遠的拉扯。
他被拽出荒涼的大山,扔進寬敞明亮的宴會廳,周圍布滿了白玫瑰與綢帶,盛裝出席的賓客們面容模糊,像喪屍一樣湧過來,推搡着他往台上走去。
江野奮力掙紮,卻無濟于事,賓客們抓住他的胳膊,強硬地把戒指套進他的手指。
他聽見遙遠的地方傳來神父的念詞,潔白的花瓣從天花闆灑落,英俊而高挑的長發男人站在台上,微笑着向他伸出手,而他的影子,卻像惡魔一般,在江野腳下形成深不見底的泥潭。
江野猛地向下墜落,他掉進了世間最恐怖的深淵,那裡是一片虛無,隻有無盡的黑暗、寒冷和孤寂…
“啊——!”
強烈的失重感讓江野在夢中大叫出聲,他猛然驚醒,身體大大地顫動了一下,仿佛驚厥一般喘着粗氣。
現在還是半夜,床邊的寶石藍絲絨窗簾拉得很緊,隻有門邊的鈴蘭花壁燈散發着靜谧的微光。
墨恩斯伸手将他摟進懷裡,聲音還帶着一點兒被吵醒的慵懶,這讓他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溫柔。
“又做噩夢了?夢見了什麼,這麼害怕?”
江野茫然地睜着眼睛,下意識呢喃道:“婚禮…”
“婚禮?”墨恩斯頗有些意外,他輕拍着江野的後背,意味深長地追問:“你和誰的婚禮?”
江野忽然清醒過來,并且發現自己落入了進退兩難的局面。
如果說是和墨恩斯的婚禮,他肯定要問為什麼和他結婚會吓成那樣,但如果說是和别人的婚禮…後果不堪設想。
江野也不知道墨恩斯這種人會不會指責他夢裡出軌,甚至因此起了報複心。
說實話,他覺得對方完全幹得出來。
權衡利弊,江野覺得第一個選擇更安全一些,他實話實說,“…是和你的。”
墨恩斯臉色一沉,“和我結婚,對你來說是噩夢嗎?”
“……”江野心虛地移開視線,吞吞吐吐地解釋,“不是這樣,你誤會了…”
墨恩斯忽然笑了,他親親江野的額頭,“好了,别緊張,逗你玩的。”
他把被子往上拽了拽,蓋住江野的肩膀。
昏暗的燈光下,墨恩斯認真地注視着他,“星星,我愛你,你也愛我,對嗎?”
“…是。”
“不會背叛,也不會離開我?”
“你之前已經問過了…”
這種問題不管再問幾遍,都隻會得到虛假的答案而已。江野不明白他為什麼總是翻來覆去地确認這一點,好像真的在這段感情裡患得患失一樣。
明明兩個人都對彼此的關系心知肚明,這是一段充滿愚弄、壓迫和欺騙的感情,誰也不會付出真心,墨恩斯想從他身上找些樂子,而江野也隻是利用他保全自己的性命罷了。
可現在有一件比他的性命更重要的事情——江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