徘徊者:“還在地底。對撞機憑空出現在街頭不可能不被人發現,所以秃鹫科技的人隻能通過廢棄地鐵線路移動它,而現成的地鐵軌也便于運輸。秃鹫應該隻是将這些設備轉移到了更隐蔽的路段方便墨菲控制。”
他正如此分析時,地面傳來一陣極其微小但密集的鳴震,十幾秒後又停歇了,如同野生動物顫動着抖掉背上的枯葉。他偏頭平行着地面向震動傳來的方向望去:“萊辛頓大道線。”這是比鄰着廢棄鐵路線最近的運行中線路,也是全紐約乃至全美國最繁忙的地鐵線,它從東哈萊姆往下貫穿曼哈頓,又經曼哈頓大橋一路延伸至布魯克林腹地,幾乎半個紐約的人都得坐它。
蜘蛛俠收了收情緒眼,像沒睡醒:“好家夥,要是放任來自其他宇宙的大反派像條蚯蚓從這條隧道鑽到隔壁隧道,整個曼哈頓明天都不用上班了!”
“幸好停電期間地鐵線路也會中止運營,不會有車廂被反派掀翻,”艾倫順着徘徊者所指的方向發動了摩托,“天氣太差至少有個好處,市民們都待在家不會上街亂跑,減少了被波及或誤傷的可能。”
而尋找到那條廢棄線路的終點時,他們三人都吞咽下了口中無關緊要的話。
“……我不知道這條路線會經過這裡。”連蜘蛛俠都仰起了頭,她的聲音算不上驚歎,更像是一種“理應如此”般的恍悟。
“是。”徘徊者低頭,他的追蹤像被截斷的水流到此就停止了。
“真完蛋,”艾倫啧啧了兩聲,像戲劇裡的武術教官那樣故作深邃,“人總是會在成長成一方人物之後回到他最初打響名号的地方完成一場最重要的戰鬥。”
這次徘徊者關閉了聲音變形裝置。邁爾斯·G·莫拉萊斯切換回了他最真實的聲音:“又是帝國大廈。”
也的确,這條廢棄線路隻不過出于存在多條可替代的平行線路與站點冗餘的緣故才被停用,它當年建設時目标是連接早期的商業金融地标,自然會串起洛克菲勒中心和帝國大廈這些響當當的地點。
他沒有懷舊情懷,攀附不上“親切”這樣的詞,一切都熟悉到怪異,怪異得疏離。
“好消息,粒子對撞機就在我們腳下。壞消息,弄不好帝國大廈得塌,”蜘蛛俠拿起手機就搜維基百科,“紐約建築的防風抗震标準是幾級?如果帝國大廈塌了會引起多米諾骨牌連環倒塌事件嗎?其他大樓多大程度上會被波及?”可惜搜不出現成結果,因為紐約城面貌日新月異難以紙上談兵計算,真正損傷隻有等樓真塌了才知道。
徘徊者沒有回應這些災難片想象,他總是更務實:“還有不到三個小時,我們需要粒子對撞機開啟,現在能做的是等。”
你見過人們等待黑夜的到來嗎?
現代社會裡沒有人會束手等待。黑夜會自然而然地追趕上他們,在他們忙碌于應付堆積成山的家務和工作的時候悄然站在背後,有時人們焦頭爛額地應付完一個又一個彼此,然後對着無聲無息變暗的天空懊歎時間就這樣浪費在了不重要的事上。每個人都嫌白天不夠長不夠多,除了身無分文的瘾君子和企盼教堂發放免費晚餐的流浪漢,沒人會等待黑夜。
不知道是因為近晚而天色變差,還是烏雲積蓄的緣故,總之他們的頭頂迅速變得黯淡濃稠。這時候的雨涼得像冰箱裡的陳冰剛化了凍,大顆大顆砸在他們的頭頂。艾倫一張嘴說話接了個正着,呸呸兩下,轉頭聽到了幾乎被雨聲掩蓋的對話。
蜘蛛俠的兜帽很好地替她遮去了勁風暴雨,也恍惚令人分辨不清到底是不是她先開了口:“喂,你想說的話到底是什麼呢?”
徘徊者在最後一次檢查噴氣背包與足底吸附裝置的燃料:“什麼?”
蜘蛛俠也拿出了重載鑰匙,漫不經心地打量它的外觀:“在家裡的時候,你想對我說什麼?”她查驗過了,酒桶塞子沒有騙她,重載鑰匙插入對撞機即可自動運行覆蓋程序。以前在别的宇宙時要拿到這小玩意得費不少功夫,通常還得邊和五六七八個反派喽啰打架邊自己給鑰匙編程,頭一次如此輕易地就拿到手她甚至有些不相信。
“你怎麼不說話了?”沒等到回答,蜘蛛俠抹掉鑰匙上的雨滴,走到徘徊者的正對面,他不看她她就看他。
徘徊者又開始清點工裝褲口袋裡的小型投擲武器,從煙霧彈到飛镖型小炸彈:“It’s not the right time.”
“那什麼時候才是?”蜘蛛俠不依不饒,“瑞奧都請你說了,為什麼你卻反而守口如瓶?”
她總是能挖掘出人們的心裡話。徘徊者視線不動聲色地在蜘蛛俠手腕上掠過,腕帶就在戰衣之下……腕帶,他想,這個裝置此時懸系着她的生命,卻會在她回到自己的宇宙後就變得一文不值,那麼他想問,她在離開時能不能将腕帶留下來給他?
如果她沒有再次穿越宇宙的打算,那麼就由他來進行——反正粒子對撞機依舊存在,他總能想到辦法借助它到達其他宇宙,而有了腕帶他就能去找1610的邁爾斯,也可以去找……她。但是這種話實在有些難以啟齒,目的太明顯,哪怕說得再簡短他的心思都會表露無遺。
艾倫:“我想上廁所。”不論接下來是什麼,他才不要聽。
“那我先說吧,”蜘蛛俠察覺到他的遲疑,決定用自己的話來交換他的話,她似乎曆經了很長一番掙紮,情緒眼回避般朝外側傾斜成了兩個一大一小的三角形,語速也變慢了,“在我離開之後,你要留下來替我把對撞機炸掉,杜絕後續再有人通過對撞機往來42号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