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艾倫看到新聞時罵了句髒話。他把煙頭從窗口扔出去,過了兩秒莫拉萊斯家樓下傳來了路人的粗口,像一場髒話接力。
“墨菲本來就很擅長做這些,”邁爾斯對此不意外,“她擅長把不利的局面轉變為對她有利的。我們控訴她和邪惡六人組有利益交換,她就用同樣的招數對付回來——反正秃鹫已經被捕了,不如榨掉最後一滴有價值的信息為她所用。”
墨菲沒有以她之口轉述秃鹫證詞,那樣就是在與蜘蛛俠的指控正面對話,太針鋒相對,不符合她的格調。市長辦公室公開的是秃鹫在關押下對探員們的供述,就連人事記錄也是客觀存在的文書,顯得闆上釘釘,毫無“名聲有瑕”的市長的操控痕迹,仿佛這不是一場公開的私人報複。
艾倫雙臂一松大癱在沙發上:“得,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一點民衆信任又要沒有了。”
剛剛得到了兒子“明晚絕對好好待在家”保證的瑞奧靜默地聽着叔侄的對話,撫摸着手下的瓷碗,将它們的花紋對齊。她剛剛在櫥櫃裡找到了一沓新碗碟,不成套,看起來是從各個出品标準不同的商店搜刮來的,每個上面都印着蜘蛛俠圖案。那個女孩很守信用,她去了趟集會像打完獵滿載而歸,不僅真的還了捏碎的碗碟,還順帶帶回了狂熱的市民們送給她的更多實用品,什麼蜘蛛俠晾衣架蜘蛛俠拖鞋蜘蛛俠皮帶(誰用這個?)甚至還有蜘蛛俠浴球。格溫自作主張地把這些白嫖來的日用小商品塞進了她認為合适的位置,以緻于瑞奧每拉開一個衣櫃或抽屜就會冷不丁發現新的聯名商品。老實說一位節儉的主婦很感激這些慷慨的添置,但她家現在看起來像個蜘蛛俠主題盲盒快閃店。
“Well,可是我還是會相信她,”瑞奧察覺到她吸引了叔侄的目光,手撐在碗碟上揮了一下,“我當然會相信邁爾斯的朋友。但作為普通市民中的一員,我仍然有信任她的理由。一個人進入秃鹫手下工作可以有無數動機……說不定隻是想接近他好往他的咖啡杯裡投放□□呢。”母親的玩笑比真相恐怖多了,她眼睜睜看着叔侄倆的上眼皮随着眉頭往下垮了一截又往上跳了一段。
艾倫:“哇哦,你才是最該去秃鹫科技實習的人。”
她隻是想讓他們安心一些:“她保護了市民這一點做不了假,我們都有自己的判斷,不會輕易被巧言令色左右。”
艾倫:“我還是覺得那個彼得小子應該馬上寫一條蜘蛛俠是去投□□的博文。”
聽起來像兩撥陰謀論者搞對沖。邁爾斯搖頭:“這種各執一詞的情況對我們依舊不利,墨菲掌握了太多資源,一個小時就能編造出一個版本的真相,事實任她擺布,除非有同樣具有影響力的發聲者站隊引導風向,這場輿論戰很快依舊會被她扭轉……”
“哎?”艾倫還在刷新聞,他低頭不确定地看了兩眼,仿佛眼角膜被他有裂痕的屏幕散射出的藍光刮花了看不清似的。
瑞奧:“又怎麼了?”
艾倫:“操!操……什麼操作啊,”他舌頭打了個滾,花兩秒鐘捋直了,“引領輿論風向的人現在有了,”他一字一句讀,生怕肌肉沒繃緊多蹦幾個髒話出來,“最新消息,加德森議員公開表示他相信蜘蛛俠。”
像站在馬棚邊看着耶稣被聖母瑪利亞生出來——可開了眼了。
瑞奧輕微搖頭:“什麼情況?我記得加德森議員一直不喜歡義警?”
“他恨。”邁爾斯嚴謹地調整了情緒程度。
艾倫迅速切換了幾個軟件調出加德森議員的個人賬号和他團隊的公關媒體,沒挖出更多能解釋他為何一反常态為蜘蛛俠背書的信息。艾倫:“可能聽證會上被小妞救了一次,他太感動所以良心發現了?”
“要感動早感動了,”邁爾斯語氣有種削皮刀的美,“蜘蛛俠救過一次沒改變他的想法,再救一次照樣不能。不如反過來想,曾經驅使他對已經抱持懷疑态度的理由是什麼,而這個理由現在動搖了。”
再遲鈍的人聽過加德森在聽證會上那番辯論也會知道,加德森對義警的天然厭惡源自他們遊離于規則之外而權力自主,相比搖擺不定的人性,他笃信制度更為穩固可靠。
“而蜘蛛俠公布的證據向他表明了制度的陷落。”邁爾斯簡單總結。當制度醞釀了長達兩年的腐壞,并且制度塔尖的人引領了這種腐壞時,他是幻滅還是繼續堅持信仰?
艾倫唏噓兩聲:“那還好當時救了他,關鍵時刻能有點用。”
瑞奧盯着兒子若有所思。當邁爾斯陷入思考分析各方勢力的博弈曲折時,他看起來有些不太一樣。兒子的氣場越來越像一把從古戰場中撥開灰塵揀出的匕首,沒有鋒利的亮色從武器架上脫穎而出震懾敵人,卻總是正中要害,甚至單單拿指腹靠近他的刃就會流血。
“去吧。”瑞奧說。
“什麼?”邁爾斯沒聽明白。
“去幫一幫她的忙,”瑞奧的金碧色耳環随着她低眉輕微地晃動,“我不知道你們之前是怎麼‘幫助’的她,但時間緊張,你們不該被鎖在這張沙發上發愁,你們有更重要的事做。”她道不清心中的矛盾感究竟是什麼樣。這對叔侄應當發揮大作用,可作為母親她又不希望邁爾斯發揮的作用太大了。
邁爾斯:“這意味着我現在可以去艾倫叔叔的工作室做……幫忙?”
“再不去你們看上去要憋死了,”瑞奧揉了揉鼻根,緊急補充,“不過明天停電還是太危險了!那時候不許亂跑!”
“行,”艾倫爽快地答應,“明天我和邁爾斯會在黑暗裡安靜地為你們祈禱。”
邁爾斯:?演修女呢。
邁爾斯感謝母親的網開一面:“我明晚會試着和艾倫叔叔一起修好那輛雪佛蘭。”
兒子很會寬慰。瑞奧笑了:“明晚沒有電你們打算怎麼樣修車呢?”
艾倫:“Well,因為邁爾斯他會……,”他突然被自己的話紮到了,如同熟睡的人從枕頭上被戳醒,“等等,fxxk!”
格溫對秃鹫科技大廈的布局已經熟到就算在這夢遊都不會撞到桌角。
她是同批實習生中崗位輪轉最多的人,除此之外蜘蛛俠還熱衷于在下班時間利用電梯井穿梭于各個樓層制造出一些實驗報告丢失、數據計算結果倒退回半年以前、廁紙上蓋滿公司公章之類的小事故,可惜圖姆斯本人所在的樓層經過徘徊者的闖入事件後如同蛋殼一樣緊緊封閉了起來,僅有他本人能夠出入,不然她早就連那對翅膀的毛也薅光了——啊呀,忘了那對翅膀本就沒有羽毛。
這種熟稔令她在黑寂寂的樓宇體内穿行。電梯早已停用,她就順着消防梯不厭其煩地盤旋上爬,目标明确。她無法百分百确認要尋找的東西還在原地,因為她離職時實驗剛從中期轉入末期,粒子對撞機的核心研發人員理應離開了用以紙上談兵的大廈内的小空間,進入了足以容納龐大機器的地底進行實操。可她也是個很好的觀察者,自認為能摸清楚人的習性,知道擁有特定生活規律的人喜歡在什麼地方出沒。
看守的警員沒說錯,這棟樓裡的确還有動靜。
秃鹫科技的員工在聽到秃鹫被捕的消息時如同被硫磺熏了老巢般的白蟻争先恐後地跑了,随後大廈的出入通道被NYPD全面封鎖,理應沒有人能夠返回現場。但如果有人一直就沒離開這棟大樓呢?
“是有點不符合常理了,”蜘蛛俠自言自語,“但怎麼能用常理去套那個人呢?”
她終于到達曾經工作的樓層,推開消防門時觸發了火警。爍爍警報聲在頭頂忠實地呼哨而起時,她罵了聲“這時候消防意識又強了!”
蜘蛛俠就這樣在嗚嗚的電子警報聲中越過了一道又一道熟悉的工作隔離門。缺乏主電源供電,這些依靠工卡識别的門原本得靠她暴力拉開,但現在它們每一扇都在她到達前就保持着開啟狀态,暢通無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