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并不公平。

徘徊者想，她有六根腕帶，和俄羅斯輪盤的盤數恰好相同。隻是和俄羅斯輪盤的賭徒閉上眼對準自己的太陽穴扣下扳機不一樣，這個輪盤中蒙上眼的選擇者是墨菲，而子彈對準的卻是她。

不論是放棄腕帶還是摁下擊殺按鈕，墨菲都不會虧的。蜘蛛俠從前和他打賭時那樣精明，此時卻在興緻勃勃地做一筆穩賠不賺的買賣，她傻得可怕。

可惜她戴着面罩，他無法直視她的眼睛。他想在說出這番話時的格溫一定根本沒把這些得失放在心上，她隻會為自己将居高臨下的教授拉下了神壇和她一起對賭而神采飛揚，畢竟從答題者變為出題人本就是一場勝利。

墨菲鮮見地遲疑了。她似乎意識到了此刻的局面出于她的傲慢之失，或者說她更沒能預料的是蜘蛛俠竟然并不将性命威脅放在眼中反而拿她自己當做了籌碼。

“答題時間還剩八分鐘。”蜘蛛俠瞄了一眼計算機上的時鐘，反客為主。她大方地展示出手腕上花花綠綠的腕帶，如同商店陳設那樣令人挑花眼。

“在爬了在爬了！”通訊頻道裡的艾倫也很有緊迫感，他顯然聽到了蜘蛛俠報出的倒數計時，自動将它當作催促。他那邊的風聲呼嘯得幾乎把聲音都刮沒了，說句話都得扯着嗓子吼。

“再加一條規則，逾期不作出選擇視為你自動棄權，”蜘蛛俠看了一眼墨菲，從對方的沉默中察覺出遲疑，這不利于賭局的健康運行，于是迅速打補丁，“那得算你的過錯，動态密碼還是得輸的。”

墨菲沒有回應。她在認真端詳那些一字排開的腕帶，淺灰色的瞳孔如同上了一層障眼法般令人難以辨明她聚焦何處、眼神究竟在哪條腕帶上停留得更久。

沒有人親眼見過蜘蛛俠的腕帶。墨菲對蜘蛛俠腕帶的知情來自于很早前昆汀·貝克提供的情報，此後各路消息渠道反映上來的關于腕帶的消息便一直虛虛實實，即便現在蜘蛛俠的反應證實了腕帶的存在，關于那條腕帶真實的模樣她仍然一無所知。這些展示出來的這些腕帶看上去風格各異，但它們制造之初都是紀念品商家按照蜘蛛女俠的主題設計的，每條都似乎與蜘蛛俠相配。所以真實的腕帶會是哪一條？

蜘蛛俠才不管墨菲打算怎麼根據蛛絲馬迹猜腕帶，報時：“七分鐘。”

奇怪。徘徊者覺得有哪裡不對。

按理而言無論墨菲怎麼選她都不會虧，即便選中了錯誤的腕帶，她也隻需要輸入動态密碼等待下個半小時的選擇機會而已。就算這些延長的半小時中艾倫有機會找到雷諾并帶他沖逃出特勤人員的圍困，那也隻是某種可能，并不意味着她的滿盤皆輸。

而墨菲為什麼會如此猶疑、抗拒選錯？

“六分鐘。”明明距離她奪過計時權不過三分鐘，蜘蛛俠已經不耐煩起來，她誇張地用一隻腳的前腳掌哒哒哒拍地，像入睡前繞着人耳轉個不停的蚊子一樣令人心焦。

是那隻遍布蛛網的黑白配色腕帶，還是畫着蜘蛛俠徽記的熒光粉色腕帶？是手工痕迹更重的一條，還是質地更精美的一條？墨菲覺得自己能猜出蜘蛛俠會将腕帶做成哪副模樣，但又恰恰因為那是蜘蛛俠，她無法确定那個看似最接近正确選項的不是某個戲耍她的陷阱。

“叮咚。”蜘蛛俠模仿了一聲考試交卷前老師們會按的提醒鈴，告訴答題者還剩下五分鐘填寫最後的答案。

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猜測浮現在徘徊者心中。如果情況真如他所想，那麼今晚某些看似說不通的、被他們抛之腦後未曾質疑的事情就都有了解釋。

幸好，他偏過頭看蜘蛛俠的側臉。情緒眼大半籠罩在兜帽的陰影下，他無法直接觀測出什麼，但蜘蛛俠懶洋洋的報時穩定清晰地傳至耳邊。幸好她敢賭，他想，況且不賭這一把她就不是她了。

進入最後一分鐘時蜘蛛俠變得更煩人了，她開始倒數計秒，計着計着還插播一句提醒“選不出來也得輸密碼噢”。

蜘蛛俠打量着墨菲的臉色，快速啧了一聲：“如果你還不做出選擇，那麼想不想聽聽我們的推斷？”

沒時間看臉色了，她沒等待回答便繼續：“我其實本來挺困惑你怎麼什麼都願意告訴我們——有些傻子反派仗着絕對實力問什麼就承認什麼，但你絕對不是那一挂，所以你告知我們的這些信息一定有其目的，那就是你需要我主動奉上腕帶。”沒有人能明着從蜘蛛俠的手上将她視若生命的腕帶搶走，因此如果墨菲想要，唯一的途徑是蜘蛛俠拱手相讓，但這該怎樣實現？

“可當拿到腕帶這件事不是百分百成功的時候，甚至隻是無法立刻兌現時，你竟然就猶豫了……這說明對你來說這個機會稍縱即逝，拖得越久就越不利，或者說，”蜘蛛俠盯着即将跳表的顯示器電子鐘，眼眶彎出笑的弧度，“破綻越多。”多得哪怕僅僅隻是延期半個小時都有被看穿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