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與這場聽證會的人們本以為他們今日已經曆經了此生最驚險之情景,嗓子啞得再也叫不出一聲,可當真正目睹眼前突如其來的蓄意謀殺時,他們才知道哺乳動物在面臨絕境時渾身上下任何一個細胞都感受不到疲憊。
黑洞洞的恐慌幾乎是從地上生長而出,順着腳底的血管一路爬到了所有人的頭顱與喉嚨,大腦轟然空白,唯一能訴說信息隻有駭然。
“……你的情報到底對不對?”章魚博士的綠色護目鏡抱怨地轉向秃鹫,她的觸肢一動,那個女高中生模樣的參會人就被提了起來。章魚博士打量着她,她不合身到尴尬的正裝外套在拉扯間崩開了一粒扣子,皮靴和正裝不太搭,像從衣櫃中勉強挑出的堪堪與聽證會相配的裝扮……裝扮并非關鍵,這個參會人面對她的攻擊完全就無力反抗。
那蟲子很難摁死,怎麼會輕輕一使勁就被她掐成這樣?
“這是個普通人,”章魚博士反應過來,她極為不悅地丢開手中的人,就像丢開一件不合心意的廢品,順帶用另兩根觸肢掃開了礙眼的特勤人員,“蜘蛛俠哪有這麼脆?”
女高中生的身體砰地砸在地上,人們吓得退開一圈。隻有兩個顯然熟識女高中生的人不顧危險沖到了她身邊,手抖着伸向她脖子上紅到發紫的淤痕。
“她還有呼吸!”綠眼睛的女孩觀察到瓊胸口的微小起伏,淚汪汪地告訴雷諾。而雷諾當即扯着嗓子一吼:“我們需要一個醫生!Help!”
“我懂醫學……”墨菲女士自覺被點名,可她剛向前一步就被兩根觸肢橫攔在後,其中一根宛如蛇頭昂起,觸肢末端的爪心突出一根明晃晃的長錐,威脅意圖不言自明。
“不許動!”一個特勤人員托起槍瞄準了章魚博士,可還沒來得及按動扳機,他就看到秃鹫的翅膀尖上推進出了兩排蓄勢待發的炮彈。
“我勸你不要輕舉妄動,”秃鹫把話還給了他,小型炮彈的射程幾乎能将整個市政廳包攬進去,一旦開炮便會将這棟建築徑直夷為平地,威脅完畢後他回答來自章魚博士的诘難,“至于奧克塔維斯博士你的問題,我的情報是蜘蛛俠一定會出現,而且她戴着腕帶。既然不是這個,那就還有其他戴腕帶的人。”
他的眼睛掃過誰,誰便畏縮地退半步:“一個一個看就能找到了。”
“何必那麼麻煩,”衆人視線核心區域以外,被短暫忽略、似乎已經退了場的神秘客忽然出了聲,他的手還被铐着,聲音還是謝菲爾德市長的模樣,插進對話中時令所有聽者都恍惚了一秒,“蜘蛛俠和徘徊者剛剛就出現過,怎麼會放着這些普通市民們不管?”
身邊原本負責押送的特勤人員此時都如臨大敵地對陣着新出現的兩位超級反派,幾乎都忽略了還有個束手就擒的神秘客。他乍一在衆人身後開口,特勤人員的手指便更緊繃了一分,下意識去扣扳機的肌肉記憶差點讓槍走火。
“你到底在賣什麼關子?”章魚博士本就對這場聽證會的伏擊計劃頗有怨怼,她委委屈屈蜷縮着觸肢假扮殘障人士聽了一大下午口水仗,結果連仇敵還認錯了,昆汀·貝克再冒出來說這種含糊不清的話隻會令她愈加覺得被耍了,“那他們人呢?”
“會來的,馬上就到了。”神秘客回答了章魚博士的問題。衆人看不穿那顆雲山霧罩的魚缸頭盔,可他的話尾分明帶着笑意。
蜘蛛俠與徘徊者氣勢洶洶地出現在議事廳門口時,神秘客話音剛落。
他們的确早就在照明系統尚未恢複時就被那些場景搭建型無人機誤導去了同層的其他會議室而毫無所覺,無人機創造的幻象同樣也欺騙了議事廳中其他人的眼睛,沒人注意到過之前還在議事廳中四處馳騁的兩位義警早已經悄然離開。
“瓊!”蜘蛛俠快得看不見影子,她忘了掩藏自己的聲音,也顧不上這聲呼喊是否會提醒人們她們相識進而被推測出真實身份,她隻知道眼前似乎錯亂地閃過了某個舞會中的場景,那裡舞廳斷壁殘垣,電線像松脫的舊磁帶紙垂挂在頭頂,燈球彩帶熒光紙壓在廢墟裡,而她從廢墟裡抱起了一具柔軟脫力的,殘留着溫度的身體。
她跪在議事廳因為人群驚動而皺出了波浪的地毯上,幾乎是以同樣的姿勢抱起了瓊,下一刻就意識到了懷中的人依舊有心跳,即便極弱。
情緒眼懵懵地睜了一下,随機驚喜地上揚——
與此同時,蜘蛛感應警報呼嘯着擊穿了她的大腦皮層。
神秘客那隻被铐在身後的手打了聲響指,房間裡最後幾隻隐身的無人機原形畢露,機身上裝載的射擊口早就鎖定了女高中生所處的方位,铎铎幾聲槍響幾欲将人心弦震斷。
串戴着三根腕帶的手臂瞬間就萎萎垂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