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諾信心滿滿開口說了兩個詞,卻發現沒有聲音。他的麥克風燈亮着,可卻聲若蚊蠅。
沒有經過麥克風放大的說話聲很單薄,一張嘴就被窗外的螺旋槳底噪一壓而過。雷諾皺着眉仰頭,大家看着他嘴型徒然開合,面露疑惑。
疑惑下一秒就有了解答。
市長站了起來,他對着主席台上的話筒咳了咳,灰色的頭發糊成一團。謝菲爾德市長歉意地對台下的大學男生擡了擡手:“不好意思打斷。雖然民衆建言環節主席台上的人不應當參與辯論,但情況特殊,我有些話需要在這個環節說。”
雷諾看了看面前的麥克風,反應了過來。主席台上的麥權限更高,當市長撥開他面前的開關時,其他人的發言權就會被強制關閉。其實原先議事廳并沒有這個設置,隻不過曾經有次公衆聽證會謝菲爾德市長的發言屢次被台下噓聲打斷,那以後為了維護市政部門脆弱的自尊心,連這裡的麥克風都有了優先級。
市長的眼睛沒什麼神采,或許是太老:“我尊重所有人的觀點,也理解有些發言人們堅持己見,無法接受對義警的批判。”
“在這次聽證會上,我也想以一位發言人的身份共享一份證據。它或許能佐證加德森議員以及其他義警反對者的某些質疑。”
裝飾性内彎燈管遮擋的縫隙中,蜘蛛俠猛地擡起頭。
徘徊者的目光從遠處的市長滑動到她身上。在他的觀測裝置中,不論是聲音還是視覺成像都暫時沒分析出異常,但他知道她的警覺系統不一樣,那種更依賴動物性直覺的感官對于危險的識别通常比機械與算法的疊加更為敏銳。她感知到了什麼?
市長從主席台下的開放式抽屜櫃中拿出了一疊用資料袋整饬收納起來的文件,隻是那資料袋似乎經曆過不少風霜,一副被水泡過又陰幹了的模樣,邊緣全是黃黃的痕漬:“我收到了一份來自FBI的資料,是關于徘徊者的。即便其中有些内容聯邦層面并不希望公開,但公衆仍對此有知情權。是時候讓大家認清楚這些義警的真面目了……”
人們并沒有聽到市長的下一句話。
通過麥克風發出的最後一道動靜是市長驚詫的高喝,麥克風語音猝然終止。
議事廳響過一聲電子的咚音,它聽起來像電閘一瞬間過載、所有設備整體停擺而發出的哀鳴。緊接着所有人眼前一盲,驚呼和桌凳翻倒聲幾乎像被裝填進了壓縮包一樣令人耳不暇聞。兩秒後有人眨了眨眼醒悟過來:“停電了?”
瓊适應了黑暗,她用力拍了幾下面前的麥克風鈕,無濟于事:“該死!”惱人的直升機噪音仍然不絕于耳——此刻聲稱是用來為議事廳保駕護航的直升機完全在幫倒忙,它遮蔽了大部分人的呼救聲,隻有那些慌亂的高聲尖叫能被其他人聽到,可尖叫除了平添混亂之外一點用都沒有。
“Black out! Black out!”她聽到周邊有人跑動起來,按去向推測應該是場内安保人員,擦着她肩匆匆而過的人抓着對講機大聲報訊險情。身邊的雷諾摁着她的頭蹲下,提醒她如果有險情必須以議事桌為掩體。
雷諾一隻手還緊緊抱着他的證據,他記得自己的手表有照明功能,捋開另一隻袖子才想起安檢時他連手表都被收走寄存了。于是他隻能拽着瓊的衣領,對着後者的耳朵(他以為是耳朵的位置)哀号:“WTF發生什麼了!”
“鬼知道!”瓊把對方推得離自己的鼻子遠一點,畢竟鼻子又不收音,“應該不會出大問題,我知道蜘蛛俠就在現場……”
“是蜘蛛俠,她襲擊了市長!”
瓊話音未落,她就聽到了場内又一批安保人員擦肩而去時,幾乎是嘶吼着試圖傳入對講設備的報訊。接着議事廳内的應急廣播自頭頂滴滴開啟,終于有一道設備的音量能夠突破直升機噪音的控制傳入所有人耳中了——
“蜘蛛俠襲擊了市長!”
它重複了安保人員的報訊,三次:
“蜘蛛俠襲擊了市長!”
“蜘蛛俠襲擊了市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