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俠果真停下了。她掏耳朵，然後發現其實戴着面罩根本沒法掏耳朵，于是重新用眼眶凝聚出兩個困惑的形狀：“啊？”

彼得搞不明白蜘蛛俠這是聽還是不聽，但她至少沒急着走了。他豎起一根手指抖了抖，然後扭頭往房間裡小跑：“稍等！”沾了咖啡液的襪子跑起來打滑，他在陽台門框邊差點跪出去，但還是在蜘蛛俠的注視下艱難地穩住了身形。

彼得回來時換了雙襪子，手上托着一台半展開的筆記本。他的衣服倒沒來得及換，還是一副被咖啡紮染過的模樣，衣角在筆記本電腦銀色的觸控盤上拖出幾道斷斷續續的棕色液痕。

“這是我最近的工作成果。”

“你新寫的稿子？”

“我新黑掉的數據庫，”彼得用沒碰電腦的那隻手摳了摳後腦勺，“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幹嘛。”義警的事情本來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哪怕就算他這麼一腔熱血地在背後替人打工，也隻是陷入了某種自以為是的狂熱之中而已。他不是徘徊者的誰，無法就自己的發現及時發出提醒，大概率也無法逆轉什麼局面。

“就當我是個不想對無端權利侵犯逆來順受的公民吧。FBI的兩個探員突然上我家翻箱倒櫃一頓之後，雖然我心裡有所推測，但仍然想确認他們如何盯上了我……”這是彼得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能找到的最好理由。

屏幕在男人的手掌中向外悠悠轉動，将上面跳動着數字的防火牆信息展現給蜘蛛俠。

“所以我黑了FBI的數據庫。”

蜘蛛俠：……？

蜘蛛俠放開了一直捏在手中的那截蛛絲，任它像被風筝牽着的線一樣飄逝而去。她重新在那個醜沙發上盤腿坐下，緩緩道：“這是國防級别的數據庫。”

“對啊，我知道，我拿過大學編程競賽的傑出校友獎嘛，”說得入侵美國國防數據庫就像給大學生項目寫代碼一樣簡單，不知道的還以為FBI的防火牆約等于隔壁那棟待售房屋年久失修三十年的籬笆，不過彼得倒也并非完全不心虛的，“……這下我真的是犯罪了吧？”

“我不抓你，”蜘蛛俠為他在這關頭還在擔心被她當成罪犯抓起來好笑，她想到這個彼得帕克的計算機水平，“整個紐約，不對，全世界能入侵FBI數據庫的人都屈指可數。你是個黑客天才，到底怎麼把自己搞失業的？”

“因為我有顆熱愛攝影的心？”志向和一身之長的确是兩根樹杈子上搭不着邊的東西。

蜘蛛俠想到曾經她的彼得也相機不離手，思維一個急刹，将話題拐回正軌：“所以你查到了這兩個FBI探員聽命于何人？”不知道和她見過的那位FBI中層領導是否有關，但這些特勤人員規模相當龐大，相互間分屬不同任務部門都很正常。

“查不出，FBI系統内的大部分數據都以加密語言儲存，而且這兩個探員對我的調查行為并沒有被官方記錄在案，說明他們可能是私自行動。很有可能下令的人借助了部分能調動的探員資源來查我，但他/她并不是FBI部門内的一員，”彼得瞄了一眼電腦上顯示的時間，梅姨上午去了社會保障管理局問這個月的養老金怎麼沒到賬（邪惡六人組霸占紐約期間這種事情時有發生），如果她回來得太早，說不定會撞見他在陽台上捧着筆記本電腦給蒙面人做presentation的場面，再給他發三條舌頭都解釋不明白，所以彼得加快了語速，“但是我在翻這些内部記錄的時候意外看到了别的東西！”

他都不需要看鍵盤，手從屏幕後面繞過來熟練盲敲了幾串代碼，調出他看到的東西：“這是個實體檔案追蹤碼，用來記錄FBI對某份實體檔案袋的所有曆史操作，每個追蹤碼對應一份檔案，而KN4202這條追蹤碼根據備注可以看到它對應的是……”

“徘徊者涉及的保密案件。”格溫并不需要聽完彼得的介紹。這份檔案是從櫥櫃邊緣滾落的貝果，是粒子坍縮而成的黑洞，是她這段時間以來一切困厄的來源。她親眼讀過它記載的内容，不會不記得用來标記它的追蹤碼。

“對，”彼得沒察覺蜘蛛俠的情感波動，他得趕在梅姨回家之前把義警送走，嘴巴皮子快得擦出火了，“追蹤碼記錄顯示這份文檔在兩年前被封存之後原本一直妥善儲存着，在今年聖誕節前突然被取出，不久又重新進入了封存狀态……可能有人取出來看了一眼吧，這還算正常。”

蜘蛛俠聽着聽着思維開始亂跑。她想FBI這次應該會順勢換個新保險箱存檔案了——誰敢把重要的文件放在看得着卻摸不着、主導權還掌握在危險分子手中的櫃子裡？是她她就連夜把那個隻能由徘徊者拳套解鎖的櫃子扛出去扔掉報廢。

“但最近的這條操作記錄就不太尋常了。它顯示‘相關當事人申請調取’，”彼得眼神側移了一下，“我好奇這個案件都有哪些當事人，所以就點開看了這位當事人的名字……呃，有點沖擊性。”

戴着指套的手撥開了彼得的手，在觸控闆上輕點，解開了關于名字的謎題：“昆汀·貝克。”

“當然，這個申請被駁回了，FBI也不傻，礙于缺乏證據不對邪惡六人組的公司展開調查是一碼事，但他們總不會蠢到神秘客要什麼就給什麼，”彼得猛吞了口殘餘的冰咖啡補充水分，“但昆汀貝克是什麼人啊！”

視覺欺詐大師。

于是就在申請被駁回的同一天，追蹤記錄顯示保險箱被内部人員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