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爾斯沉默地撿起了拳套。鋼鐵的沉沉重荷隻卸去了幾分鐘就複又被他背負了起來,所有無可奈何都被框定在一個短暫的喘息裡,他就像被設定了議程的時鐘,到點就得抛下之前的悲傷無力或沾沾自喜立刻投身下一項任務,這樣才能毫無牽戀地出拳。
“接下來還有個選擇得做,”艾倫覺得把這件事告訴他有些殘忍,讓他選更是不近人情地殘酷,但他不想在邁爾斯不知情的情況下做出這個決定,“你的通訊頻道之前不是被電波脈沖給燒壞了嗎?但是我的這頭還能繼續運作。”
艾倫指了指植入耳蝸的通訊裝置,示意他在邁爾斯因為救人而下線的那段時間裡沒有放過對秃鹫的監聽:“雖然你的信号從頻道裡消失了,但PVC箱子底部的那個竊聽接收器還在,而且秃鹫又還沒走出竊聽聲波傳送範圍,所以我聽到了一些他和别人交談的情報……覺得有必要讓你知道。”
“什麼情報?”
艾倫傾斜了一下腦袋,有些猶豫:“……是關于你不想提的那個人的。”
“說。”這跟已經提了有什麼區别?
艾倫伸出五指安撫狀:“如果你真的不想聽到,我可以……”
“艾倫叔叔,”邁爾斯眉心隐隐跳動,感覺那根導緻面部痙攣的神經要壓不住了,“你故意的。”
“哪兒能呢!”艾倫脖子一收嘿了兩聲,可是這時候的邁爾斯的确讓他覺得趣味無窮,“我這不是怕觸發你的PTSD?”
他怎麼會對她那種人有PTSD,在叔叔眼中他心理素質至于這麼脆?況且,經那一役後受影響頗深的人為什麼又非得是他。
邁爾斯睨着艾倫,挑視時露出的下眼白寫滿了“放屁”。
“行吧,反正是正事兒,”艾倫收斂了表情,雙手插回皮衣口袋,“你聽說過一個什麼讨論反邪惡六人組的政府聽證會嗎?”
“怎麼了?”邁爾斯怎麼會不知道。他第一次聽說聽證會是在跑酷之後雷諾坦白的計劃中,因此聽證會上的殺手锏他也出了份力。除此之外,他在願景學院也看到過關于聽證會的自發宣傳,據說腕帶樂隊的人正在争取席位,不知結果如何。還記得腕帶樂隊因為這些宣傳而和橄榄球隊的那幫人又爆發過幾次摩擦,後者振振有詞校内不允許政/治/宣/傳,威脅要向學校舉報這些女生,樂隊隊員毫不示弱地回敬“告密鬼要舉報就舉報呗,學校能把我們抓起來還是怎麼着”,但很快這些沖突都因為期末周而歸于平息。
艾倫臉上露出一種匪夷所思的困惑:“秃鹫得知了這樣一場聽證會,說打算在聽證會上發動襲擊,不僅能将反對邪惡六人組的那些他的眼中釘們一網打盡,還能引出義警——尤其是蜘蛛俠。不知道為什麼,他笃定了蜘蛛俠一定會出現在聽證會現場。”
邁爾斯皺眉:“他哪兒來的情報?”連他都……不能确定蜘蛛俠的行蹤,秃鹫怎麼會對蜘蛛俠在何處出沒了如指掌?
“然後接收器就超出了通訊頻道的信号範圍,”艾倫略帶遺憾地搖頭,“我隻聽見他們提到了腕帶,似乎推測有某種特殊腕帶出現的場合就意味着蜘蛛俠的現身。”
又是腕帶,邁爾斯一怔。
他在意識到有人在查蜘蛛俠的腕帶時并不早。那是在哈德遜河谷他和蜘蛛俠一起去救議員的時候,他們在章魚博士的倉庫外遠遠地聽到過加德森為了活命而交待的情報。據加德森情急之下的保命之言,似乎有人在小範圍地委托那些有情報網的人尋找與蜘蛛俠身份有關的手部飾品。然而格溫在倉庫外聽到時表現得并不意外——他還記得她當時在忙着騙他當坐騎,對自己的腕帶被查一事提得輕描淡寫:“哦,對,是,有個好心人提醒過我了。”
……先不管那位好心人又是哪位,她對腕帶的防備心顯然沒派上用場,不然也不至于落到跟他一起在隧道……
不能再想了!
“拳套!”艾倫驚恐地看着擡起手似乎打算給自己腦袋掄一拳的侄子,提醒他現在可不是赤手空拳,“我不想看到明天新聞頭條是徘徊者崩壞了自己的頭。”
邁爾斯的手在空中一滞:“……麻煩。”
“……你PTSD犯了。”
“這不叫PTSD!”
“真的不是麼?”艾倫插着口袋晃了晃身體,“既然你說不是,那我就不顧忌問了。事關她的安危,要不要去提醒那個小妞?”
邁爾斯忽然覺得他無謂地停留在空中的拳頭如有千鈞重。
原來艾倫叔叔鋪墊那麼長是因為這個。
可是要如何開口?
紐約那麼大,就算他們活動範圍極廣,這幾周裡卻連正面都沒碰見過一次。他知道那人有什麼勞什子感應,料想感應早就被用來當做了雷達,隻要他出現在附近那雷達就會警鈴大作,否則曾經每天擡頭不見低頭見的的人,何至于一夜間就從他的視線中完全消失了。
“不告訴她。”
“哇哦,”艾倫額頭誇張地聳成一團又松開,兩個感歎詞發得字正腔圓,“蜘蛛俠反對你不救不該救的人的後果,就是你連她也不救了。”
“她不需要我救。”
她要是想的話都能把他給弄死,說去救她簡直算他自以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