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帽也順帶垂下。
瓊露出了個很溫柔的笑:“聖誕快樂,格溫。你是不是沒有家?”
瓊的家在布魯克林高地的一戶小公寓裡,她把格溫領回去時家人都還沒睡,原本已經上床打遊戲的弟弟特地跑出房間來看格溫,嘴裡嘟囔着“看我姐在街邊撿了個啥”,瓊讓她别搭理:“十歲小孩最讨人嫌了”。
“我有家的。”格溫糾正瓊的斷言,她的家隻是在很遠而暫時無法到達的地方。一個真正稱得上“沒有家”的人像切斷了和故土相連接的臍帶,不會沿路留下任何用于返程的航标。但是她不一樣,她提到家就會想到E65切爾西那個擺設亂糟糟的、隻夠兩個人住的小戶型,當她覺得自己無路可退時,隻要再後退一步,喬治躺過的那個舊舊的布藝沙發就會接住她。
“我并不是在憐憫你,”瓊往她手裡塞了一杯熱檸檬姜茶,用一個肚子很大、上緣收口的水豚陶瓷杯裝着,看格溫把鼻子埋進去喝,“但是如果我不來找你,你還打算在那個連暖氣都停掉了的宿舍裡捱多久?”準确來說她并非“找”到了蜘蛛俠,而是把她釣了出來。
瓊姐弟兩人和祖父母住在一起,祖母是個矍铄的拉丁裔老人,聽到瓊的話時先震驚地用西語說了兩句什麼,然後才切換成英文:“Poor girl,聖誕怎麼能在宿舍過呢,你的家人出什麼事了?”
“他沒事,”格溫勉強聽懂了那兩句西語感歎詞,知道對方以為她住的地方被邪惡六人組毀了才無處可去,“他出去執行公務了。”
“格溫的家不在紐約,所以我邀請她到我們家來過節。”
“那麼我們可以打《超凡徘徊者》雙人版!”瓊的弟弟歡呼一聲,“我姐從來不玩這個!可是徘徊者一直是雙人搭檔的,單機切換視角沒有雙人版好玩。”
“我也不想玩,”格溫聽到這個揮之不散的名字安靜了一瞬,現在她終于感受到了些與節日氛圍相匹的熱鬧,“讓我操控徘徊者,我怕會把他玩死。”
“讀檔不就行了,”弟弟覺得她說的話奇怪,“就算忘記存檔了,血條打沒之後也會倒退回上一個任務開始之前——如果是開鎖的話就是插鑰匙的時刻,配制藥水的話就是拿到藥方的那一刻,反正可以重新打。索尼做遊戲很注重體驗感的!”
如果真能讀檔就好了。格溫閉上眼,用掌根按了按眉心“唔”了一聲。可是要從哪裡開始讀檔才合适?該倒退到什麼地方呢?而且她并不後悔,與其一無所知,她更希望了解一個人的全貌。
瓊把弟弟趕回了房間,回到客廳時手上多了一盒酒精擦片。格溫盤腿坐在地毯上,而瓊在她對面蹲了下來:“介不介意我看下你背上的傷?”
“背上的?”格溫眨了眨眼,她都快忘了還有這碼事,之前處理一輛酒後肇事車輛的時候她被車頭頂了一下,肩胛骨撞到一塊廣告牌,瓊大概是看到了她戰服上的破口,“哦,不用管,明天就自己長好了。”
“因為它會好,所以就不用治了嗎?”
好像是這個意思。格溫覺得道理沒錯,但瓊問得她莫名心虛。所以她想了想,拽着襯衫的下擺提了起來,一直拉到肩膀上,露出了那片血肉模糊的擦傷。傷不深,但是有一大片。
“傷就算注定會好也會痛。”瓊把酒精棉片按上去的時候聽到了對方屏氣的聲音。這個角度一般人自己夠不到,所以如果她不幫忙,格溫絕對不打算處理。
“我有事跟你說。”瓊盯着傷口上的擦痕,抹掉那些半凝結的、混着粉塵的贓物血塊,用透一張棉片就丢掉換另一張。
“嗯哼?”
“……或者說,我想求你考慮一件事。你的蜘蛛能力不止于此。你在以一種很保守的方式使用它,但它能做到的遠比從事故中救起誰更多。我們需要用它來做更有用的、效率更高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