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溫在空閑時間查了些資料,以确定這個她們需要打交道的市長是個什麼樣的人。
不同于熱愛在社交媒體上宣揚政治見解的加德森議員,這位謝菲爾德市長顯然是個不愛以泛濫的短平快消息表達立場的人。當然,這也并不意味着他就是個好市長——打開任何一個平台搜索“謝菲爾德”這個姓氏,來自紐約市民的罵聲就會淹沒整個屏幕。“如果說謝菲爾德市長是個聾啞人,那麼全紐約的聽障人群都會在一夜之間站上演講台企圖跟他劃清界限,”有市民這樣評價這位對紐約現狀裝聾作啞的市長。
“我不記得我的實驗室變成了選舉民調分析辦公室。”酒桶塞子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目光矍矍地看向實習途中開小差的實驗室助手。
格溫毫無愧色地把手機塞回實驗服胸前的衣袋:“奇怪,如果市民對自己選出來的人如此不滿意,當初投票的時候又在想什麼?”其實按照這間實驗室所在的樓層保密等級算,她的手機應該鎖在實驗室外的保險櫃裡,但沒有人願意來酒桶塞子這裡巡查,甚至連保險櫃本身都因為酒桶塞子某天忘了密碼而撬壞了沒修。
“幹我鳥事,我又沒投,”酒桶塞子脫了鞋,雙腳搭在測算台上,正對着格溫的快銷短襪腳後跟有個碩大的洞,“這市長怎麼選出來的你不知道?”
“我是外地佬。”格溫謙遜地搬出了在學校裡的那套說辭。
“不,我看你就是個地道的紐約人,”酒桶塞子依舊不買賬,但這個實習生在她眼中有耐人尋味之處,“不過你對這個紐約之前發生的事的确很陌生。怎麼,你前十八年是種在土裡還是活埋在棺材裡?還是生活在什麼别的紐約,哪天突然從别的平行宇宙掉了進來,就像這個破對撞機所依賴的那個理論講的那樣?”她踢了一腳測算台上已經組裝大半的對撞機等比模型,模型隻是歪了個方向,已經不像當初那樣随便一跺腳就垮成零件片片了。
另一個紐約也算外地。格溫虛心請教:“所以這個市長怎麼選出來的?”
“共和黨的那個候選人中風了,”酒桶塞子晃了晃腳,腳跟上的那個洞像在說驚不驚喜,“更重要的原因是,金并事件以後紐約市民吓得跟需要保護的雛鳥似的,而這個市長選舉時承諾會還給民衆一個更好的紐約。”酒桶塞子往嘴裡怼了口昨天開的啤酒,也不知道變味了沒,但這口酒讓她開懷大笑,嘲笑笃信了這種承諾的市民。
上任後的謝菲爾德市長當然沒有履行他的承諾。相反,或許漸進派公司給他塞了不少錢,或者他看到了這些公司給他帶來的利益,他選擇對邪惡六人組的所作所為采取保守的反擊态度——鼓勵每次襲擊事後的救援與對激進派的打擊,卻從未采取更強硬的措施,沒動過漸進派公司一根毛。
格溫看着酒桶塞子,眨了眨眼。她有些意外對方願意說這些,要知道這是秃鹫的地盤,這裡的大多數員工要麼對邪惡六人組的正當性有一套自成體系的解讀,要麼回避談論這個問題,要麼就是像她之前見過的那個厚眼鏡實習生一樣是個貪圖某種利益的實用派。
“把那種惡心的眼神從我身上拿開,”酒桶塞子皺起臉,又打了個嗝,甩手把喝空的啤酒罐扔向她,後者一歪腰躲開,“除了開小差,我還有别的賬沒跟你算。”
酒桶塞子敲了敲測算台,大多數用于架構的基礎數據已經計算完成,其中某些關鍵測試值是根據掮客交付的煉金術士公司的文件修改而成:“你為了這點數據花得比我想象中多。”
“我不會砍價。”
“呿。”反正花的也不是她的錢,酒桶塞子聽過就算,從兩隻腳交叉的縫隙看向實習生。這個姓史黛西的學生是最特殊的一位,以往的實習生不是沒出兩天就找到人事部哭天喊地地想調崗,就是因為蠢鈍如豬而被她一腳踢開。能在她的實驗室裡不添亂又不招人煩地待上兩個月的實習生,在這之前還從未有過。
“你在我的實驗室裡都學到了多少?”
“大有收獲,長官。”
“屁,我什麼都沒教你,”酒桶塞子嫌棄地踹了踹桌子,把測算台上的360度活動屏幕踹得轉了個方向對準實習生,“這串數據還有最後一個空,你算出來,把它填了。”
之前酒桶塞子也會扔給她一些沒頭沒尾的數據,讓她将缺漏的地方補齊。有些單純需要複雜計算,有些甚至需要另外模拟實驗後錄入結果。而酒桶塞子每每布置完任務就翹腳睡大覺了,從未指導過她該如何計算又如何實驗,全憑她自行摸索——當然,這種涉及量子物理和大型對撞機實驗的項目往往需要一整個大型研究團隊支持,正常人靠自學隻會連看都看不明白,對實習生來說這種任務隻是故意刁難好趕人的借口罷了。
但格溫也不是什麼正常人。她第一次把那些數據缺漏補上時酒桶塞子剛好醒來,瞟了她的報告一眼,平淡地說“總算有個沒那麼蠢的了”,然後繼續扔給她下一批待補足的數據集,唯獨髒話少了很多。
不過這次的數據很不一樣。
她有些遲疑,不知道該不該繼續算下去。
“現在裝傻遲了,”酒桶塞子站在了她的身後,沒穿鞋,“還是你打算說中午沒吃飽飯犯了怪病,腦子轉不起來了?”
“我能不能問這份數據的用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