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理擠過來,站到郭老漢面前了,勉強一笑說:“哎呀,你這個人嘛,真真把人就找死了!”郭老漢裝了個不認識,瞪眼兒問:“你是誰?我怎麼沒有見過你!”說:“我姓史,名字叫個史理,就是臘月裡買了你的驢的那個人!”郭老漢眉頭緊鎖,凝神細想:“哦,你說的是娃們的濕禮大麼小,其實幹禮送了多少我也不知道呀!這個是娃子們的事情,平時我又不過問;要是有啥事,你最好還是跟娃子們親自兒說去,我僅僅就是個混日子下山的!”史理聽了又急又氣,幾次欲言又止。鄭仁聽了,搶先一步上前,大聲質問:“裝,你再裝!你臘月裡提的驢籠頭,到我的門上也好好的,耳朵也靈得很,眼睛也亮得很,口齒也利得很,當時還問我見沒見過一個青骟驢?還問我的狗給你賣不賣?現在又就裝聾作啞的開始了!這就說:人麼,大小總也長的個臉哩;你這個是徹徹底兒不要臉了!”邊裡的人也笑下了,一個個嘴鼓住,隻在心裡罵:“這個老禍害是演戲的,啥點戲兒都能做出來呀!你看把壞事幹下,把人害下,這會子就不承認了,直接滿嘴裡扛開胡話了!”就又聽鐵面李說他:“老郭,剛才不是也好好的嗎?怎麼突然之間就變成癡呆了?你看人家問的啥,你又給答的啥?真是驢頭不對馬尾呀!本來好不好的個話,怎麼就拐上另一邊下胡走掉了!”就見郭貴把煙把兒捏掉,随即又長歎了一聲,“嗐,到底就人老了,耳朵也背掉了,忘昏也大下了,說開話也走風漏氣的道不明白了……”說笑之間,黃六爺早也到跟前了。這個人富态,乍一見胖墩墩的:四方模樣子大眼睛;眼睛上是圓形透明的石頭鏡;頭上是深藍色的扇扇帽;身上是黑色呢子的中山裝;腿上是藍黑色滌綸的大裆褲;腳上是一雙黑色擦油笨皮鞋。隻見他一說一笑,邊走邊問:“怎麼的話?郭貴!你到底是怎麼的話?今個當住這麼多的人,你得說實話,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必須得一五一十說清楚!”跟後子就是肖葉章和段璠瑙。黃六爺轉過問:“你們說的就是這個人嗎?認的确了沒有?可不能把人認錯,認錯就破煩了!”肖葉章指着史理告訴他:“我也是聽下史家親戚說下的,這會子就是三對面,不信你問他!”黃六爺含笑點了一下頭,面向史理,略一思忖,才又問他:“給你賣了驢的就是這個人嗎?”說就是的。又問郭貴:“就是你賣給這個人的驢嗎?”說:“我沒有給賣過。你說的是啥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史理一聽,氣得“呼哧、呼哧”的,再就一句話也沒有說,直接把證據拿出來了。黃六爺反反複複看了幾遍,為了保險起見,又一次鄭重其事地問段璠瑙:“确定就是你們的嗎?你最好是想清楚了再說,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段家人賭咒發誓地說:“就是的呀,小小兒養大的牲口,還能有錯嗎?再一個,你也不想一下:假如不是我的,無緣白故的,我能找到這個地方來嗎?”黃六爺又問郭貴:“你說你沒有賣過,這個指頭印又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