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好酒的到不了茶坊裡。這一日，郭老漢順東門坡下來了，就在快進市場口子的地方，包了一個崔家人的油餅子卷糕，趁住熱，撕下來了一點子，丢到嘴裡，軟糯香甜，味道不錯，大緻嚼了幾下，感覺爛了，這才脖子一跟，囫囵咽下去了，就又撕下來一塊子含到嘴裡咕挼着，自思想的是：“這個牙就糟糕呀，人吃一點子，你看就沒有個對方家；不吃，肚子又餓得慌。”就又順住鞋攤子摸溜上驢馬市場裡來了，自是琢磨：“人世上的事，再等上一個漏壩水的，誰又能說的清。”三拐四拐，早也到了。這是一個人家的還沒有來及蓋的空院子，地方雖大，相比較市場，卻又顯得着實避背。看太陽也才一竿子高，懶洋洋的沒力量。這時候來的人還不算多，已經到了的，基本就是大小的販子：有趕上兩三個毛驢子賣來的；有拉一個大牲口的；還有稍過來兩麻袋豬娃子，早早把口口子解開，放到地下評頭論足的……就在向陽的這一堵大土牆邊裡，圍下了好幾個大頭社員，所謂大頭社員，就是已經在某個行業混到了一定程度的代名詞。也不知這些人頭砸頭悄悄說的些子啥話，郭老漢當時一見，也心癢癢的圍過來了。可巧聽見老孟爺尖着嗓子嚷：“我一聽，就知道是哪一個了，但就是不能說，說了就是惹人不愛己的事情！”翟五兒說話，啥時候都是啞葫蘆破嗓子，别看他身寬體胖個頭矮，遇事還愛搶個風頭：“明人不說暗話！老孟爺，你到底指的是誰？說出來我們也聽一下！”老孟爺吧唧了一下嘴，正要往下講，結果一擡頭，可巧瞅見郭鬼就站在翟五兒的身後探頭探腦地望，因左右一望，嘴鼓住再就一句話也不說了，自回頭擤了一下鼻子，拿手在鞋底上一擦，悄悄下一笑，開始改扯：“再說啥？我還不是胡猜下的嘛，過頭的飯能吃，過頭的話說不得，沒有證據，不敢亂說呀！走，你們誰還沒有吃，一搭裡吃一點子走？”就又聽甘巴郎笑谑他：“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實話呀，也不知是哪一個缺德鬼，幹下見不得人的事情了，還害怕人說長道短哩？老孟爺你放心說，說了也把你的舌頭閃不下！”老孟爺又朝四周一望，一撒手，把兩個兜襟拽平，當時就笑下了：“呵呵！去，你把你的‘頭發換顔色’哩，還是幹啥了幹去！再不要胡打聽了！這是大人們的事麼，你一個娃們家懂得啥？”甘巴郎聽了一笑，捋一捋下巴胡，說：“哎喲，你才活了幾個老驢的歲數？無非就比我大上兩三歲，一下子感覺自己大的沒尺寸了！叫你一聲老孟爺是尊重你；我的意思，自己把稱砣星兒找準，不要認錯了！”老孟爺聽了笑着，知道是友好交流，再就一聲不吭，臉轉過，啐了一口痰，悄悄退到人後頭了，就想看再的人怎麼說。就又聽郭老漢好奇地問：“你們神神秘秘的，到底說的啥事？說出來我也聽一下，不一定還能給你們扯個和兒！”話音才落，分明瞅見史理朝他走上來了，郭老漢一轉身，當時就想走，奈何湊熱鬧的人多了，無形中把他堵下了，想走還走不掉。就又聽鐵面李眨巴着眼睛說：“丢了牲口的是山裡人，說是臘月裡，泉灘裡飲水去了，驢丢開，撒了個花兒，再就沒有回去，七八件子人，打風頭子就找開了，不知怎麼，後來就找到史家裡了，小夥子說是買下你的，紙把我也見了，也不知是真的、還是假的？”看郭老漢不說話。誰知一擡頭，瞅見史理過來了，因又喊：“那不是人嘛！說曹操，曹操就到了！”說完回過頭，“嘿”的一聲又笑下了：“事有湊巧，那不是黃六爺也來了嗎？我們都是局外人，就說是嚷了一早晨，其實也沒有說下個一定。實際叫我說，是非曲直，最好是聽他老人家怎麼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