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義一見，站起來了，“煙捏掉，上到炕上吃飯！”呂茶壺坐着沒有動，隻是問：“這會子才幾點？”說：“再不管它的幾點，飯一熟，肯定就晌午了！”聽了一笑，說：“剛吃罷出來，感覺時間也不大。”鄭義麻利把炕桌子又擦了一遍。鄭蘭花輕輕過來，把飯碗放下，筷子也放到碗邊裡，才又不聲不響出去了。呂茶壺過來，跨坐到炕沿子邊裡了。鄭義忙說：“鞋脫掉上去，炕上坐下消停吃！”說：我就這些坐下好！說了幾遍不聽，鄭義也沒辦法了，隻好陪坐在炕桌子的另一邊。邊吃，就又說起來以前的事情了，呂茶壺感歎：“哎呀，我們那會子把好苦受了，一個修水庫，一個修大條田，真真就沒有容易。上邊政策來，群衆都歡迎，都明白修好了，才能吃飽飯，這是為我們好，所以都很自覺，積極性也特别高。事實證明，果然就好啊，——水庫修下，旱澇保收實現了，再不靠天吃飯了；條田修好以後，土地改良了，即耐寒又保墒，糧食産量也上去了！要說我們那一代人，最大的好處就是生到那個熱血沸騰的年代了；雖然說褲腰帶勒緊，把幾輩人的苦都受掉了，但也沒有白幹呀，給子孫後代把基礎打下了，你看現在的娃們好不好？沒有受過多大的苦呀，肚子首先吃飽了，隻知道跟上享福就對了！”鄭蘭花早又端過來了兩個起碗。鄭義笑着，把碗放下了，說：“我們比你們小些，好時候是趕上了呀，好苦就沒有受，餓肚子的也輕微了！”呂茶壺把碗底子上的湯喝淨，說：“挨上你們，已經就好轉了。最厲害就是六零年，□□！”誰知，就在擱碗的空子，鄭義趁他不注意，又給他扣了一碗飯。呂茶壺坐下了，說：“哎呀，人吃飽了呀？又給人倒了一碗！”說：“一樣晌午了，一趁手兒吃飽，再不要作假！”就見姑舅媳婦子又端了兩個碗進來了，笑眯眯地問：“姑舅爸怎麼吃下了？一碗飯呀，怎麼還在桌子上放着？趕緊吃，再不吃就涼冰了！”說：“吃上了，人也吃飽了，這是第二碗，又倒給的！”姑舅媳婦子聽了，說：“倒給就吃上！一個湯飯麼，帶過兒就餓了！”呂茶壺一笑，“嗯，我吃上、我吃上！”就又說起來娃們送禮的事情了，呂茶壺問：“到時候，幹水禮拿上多少合适？”鄭義不言傳。姑舅媳婦子笑下了，“人家的多少，我們的也就多少。”鄭義這才說話了：“少了，人笑話哩！多了，人也笑話哩！這種事，又不是賣女兒的，主要看男方家：少了少送，多了多送！哪裡有個一定？我的意思，盡可能把人家的随住些，不要太少了，也不要太多了，就照平常禮送過去就對了！”姑舅媳婦子又說：“到那天來的親戚朋友多，有金子就貼到佛面上，不要事情也罷了，又說答應下了多少！”這一次呂茶壺記牢了，湯喝淨，把碗藏到身背後，姑舅媳婦子還想給他倒，被他笑着拒絕了：“說什麼都吃飽了，再就一點點都不要了！”見鄭義笑着給煙，這才把碗放到桌子上，煙也點着了，心裡就不明白：“說是平常禮，到底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