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實在太好,林燕然靠在躺椅上揣摩了會兒清涼丸,不由地困意席卷。
随手扯了條幹布,蒙在面上。
忽聽吱呀一聲響,她将布條往下扯了扯,迷迷瞪瞪瞧去。
隻見水房的木門半開,一隻紅趾玉足輕輕邁出,它踩在青色地磚上,背景是原木色的柴扉,上面套着煙灰色的木屐,露出玲珑圓潤的粉紅足趾,如同仙筆描繪出來的美麗。
她不由自主地扯下全部布條,目光上移,腦子頓時像是撥開了一層霧,露出了缥缈唯美的仙境——
裁剪冰绡,輕疊數重,淡著胭脂勻注。
新樣靓妝,豔溢香融,羞殺蕊珠宮女。
她蓦地想起宋徽宗趙佶這首詞,身體不受控制地從躺椅上直起,眼睛對上了那雙波光潋滟的墨眸。
有琴明月靜靜地看着她。
林燕然猛地從躺椅上站起來:“你别動。”
有琴明月眸光凝注,看着她走來自己面前,兩人距離近不足尺。
林燕然并無旁的動作,聲音很輕:“你累不累?我先送你回房,再給你煮碗醪糟湯圓可好?”
有琴明月輕輕點了點頭。
林燕然立刻彎腰,将她抱了起來。
依舊是公主抱的姿勢,她一垂眸,便可看見她。
林燕然說不出是什麼滋味,隻覺足下軟綿綿地,好似真個來到了仙境。
此刻的有琴明月,芳香醉人,美的如九天仙女下凡,她便連步伐也不由放輕。
她抱着她,一路走到房間,都沒舍得移開視線。
将人輕輕放在椅子上,她這才瞧見她仍在滴水的濕發,便道:“陽光仍好,不如出去曬曬頭發?”
有琴明月搖頭:“不必。”她沐浴完,隻覺渾身疲憊。
林燕然沒做聲,找來另一條幹布,來到她背後,幫她擦拭發絲上的水漬。
有琴明月靜靜靠在椅子上,也沒推拒。
她這次洗了很長時間,洗完便如脫力一般,一絲力氣也無。
此時由得這賤民侍奉,亦無不可。
林燕然沒說話,安靜地擦着濕漉漉的頭發,擦完一绺擦第二绺。
整個房間都散發着馥郁的幽香,她被這香氣包裹,身心都溫柔到發軟。
此時此刻,無需言語。
發絲不再滴水後,她又取了塊幹布,輕輕卷住她的秀發,将之包裹起來,垂在腦後。
有琴明月被伺候的舒服至極,竟隐隐來了困意,蓦地覺到耳瓣被捏住,頓時驚醒。
剛要掙紮,肩頭被按住。
“别怕,我幫你擦幹耳朵,以防進水不适。”
她這才覺察出林燕然用幹布包着手指,探入耳心内輕輕沾染水漬。
這是在皇宮中時,從小侍奉自己的嬷嬷或者貼身婢女才會做的親近之舉。
可現在,這個賤民!
太放肆了!
一股無法言喻的羞恥感從心底滋生,令她惱怒又羞憤。
但此刻再阻止,就顯得過于刻意,也将暴露脆弱的内心,不如坦然受之,當她隻是個奴仆!
可是她很快就後悔了!
她是頂級坤澤,身體每一寸都敏感到了極緻,便是有人輕輕呵一口氣,她肌膚上也要生出一層顫栗。
何況此際被林燕然捏着耳瓣,輕輕地擦拭,而且她還膽大包天地用指腹在耳心嫩肉内逡巡摩挲。
每一寸都被她摸遍了。
每一下都害得她緊緊咬住牙關,唯有如此才能壓制住那種羞恥欲死的顫栗感。
該死的賤民!本就該殺,現下罪加一等!
她咬住唇瓣,死死壓抑内心的憤恨。
林燕然做學術認真,做事也認真,将她耳心擦的潔淨,那瑩白的耳垂被水霧浸潤過,紅的如一瓣色澤绯豔的胭脂多肉。
她不由地多看了一眼。
有琴明月已忍耐到了極緻。
她涵養高雅,自小受的教育便是喜怒不形于色,此刻面對仇人的放肆已憤恨到怒火充斥胸腔,可聲音卻是平靜異常。
“可以結束了嗎?”
隻有那微微發顫的尾音,還有掐到發紅的指尖,在訴說着她的怒火。
林燕然渾然不覺。
她滿意地舒了口氣,看着她便如看着自己最得意的作品。
“好了,你歇歇,我去煮吃食。”
等她出去後,有琴明月神色數度變幻,才平靜下來。
她撐着桌面起來,去找出了許久未用的銅鏡。
原身家裡能有什麼好東西,不過是一面怎麼擦拭都看不太清晰的普通銅鏡罷了。
她慢慢伸來面前。
眉如遠山含黛,目似秋水橫波,膚若凝玉脂,唇如塗朱丹,菡萏初綻芙蓉面,好一個九天仙女下凡間。
她伸手,往後摸了摸,那裡是林燕然用幹布包裹住的頭發。
幹布很醜。她皺了皺眉。
伸手欲要扯下來,露出自己如瀑般的秀發。
可發絲被包住後,後頸上便不再滴水了,濕黏黏的感覺也随之消除。
不得不說,林燕然很會侍奉人。
她又收回了手。
少傾,林燕然捧着碗進來。
看得出,有些燙,放下後,她便吹了吹手指。
是一碗饴糖醪糟湯圓,碗邊還放了隻白瓷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