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陰沉,忽聽一聲門響,有人輕輕走了進來。
“明月?”是柳蓁蓁的聲音。
她緩緩松開衣袖裡的匕首,端坐未動。
柳蓁蓁快步走進來,看見她先是松了一口氣,才道:“剛才林燕然來找我,讓我抽空來陪陪你,我還以為她又幹了什麼喪盡天良的事呢,于是馬不停蹄就跑了過來。”
她說着話,還在不停喘氣。
有琴明月神色略微緩和了一些,沖她颔首:“多謝。”
柳蓁蓁沖她一笑,抄起茶壺倒了杯茶水,咕噜咕噜喝了幹淨,又道:“看來她是真的要出門,讓我來陪你,算她還是個人!”
“對了明月,之前你告訴過我,你是落難至此,你有沒有什麼家人朋友,若是能尋到他們,怎麼也能有些依靠,林燕然便也不敢對你太過分了!”
她心疼地瞧着有琴明月蒼白失血的臉龐,眼前人的眉眼美麗的仿佛仙筆描繪,像是從畫裡走出來的仙子,不染纖塵,不沾俗愛,唯有清風與明月才堪與之作伴。
可實際上,她卻遭遇如此不幸,不止流落到這處偏僻小鎮,還被乾元各種磋磨打罵,窈窕動人的身子骨一天天消瘦下去,好似一陣青煙,随時要随風而去。
有琴明月幽深的眸底浮出一抹漣漪,家人,真是遙遠的記憶……她閉了下眼,長而烏黑的睫羽輕輕垂蓋,将快要洶湧出來的痛苦掩蓋。
“不記得了。”
她輕輕說道,可腦海還是不可抑制地掠過一個溫柔美麗的面容。
母後……
柳蓁蓁聽她這麼說,越發憐惜不已,遺憾道:“我近日要去趟府城,途經不少地方,想着你若是有什麼朋友親人,我可代為傳信。”
有琴明月心中一動。
前世她跳崖後,死衛才找來,今生提前覺醒記憶,自然不必等那麼久。
而柳蓁蓁,是為數不多的幾個對她好的人之一。
“我想起來,好像有個遠親,在府城——”她沉吟着,不确定地說道。
果然,柳蓁蓁十分驚喜,滿臉都是替她高興的笑容,馬上道:“明月,那你寫封信,我幫你悄悄送出去,等親人找來,你就可以擺脫苦日子了。”
“好。”
柳蓁蓁揣着她的信離開。
這是她用私密方式寫的信箋,即便不慎遺落,也不會被人發現端倪。
但是自己的死衛,一看便知。
那些人仍在虎視眈眈,巴之不得自己永生永世困在這個破敗小鎮,最好被林燕然那個人渣折磨緻死。
等着,終有一日,我要用血清償一切。
午後,林燕然匆匆歸來,她買了耐存放的糧油米面,還有一些新鮮蔬果肉類,量大,店家送貨上門,倒是省了功夫。
她吩咐夥計卸貨,匆匆走向房間,她還帶回來了一些打包好的菜肴。
她打開飯盒,一樣一樣往外擺。
“你是不是餓壞了,抱歉我回來晚了,這些飯菜還是熱的,你先吃一些,我馬上去煎藥。”
有琴明月轉過身來,隻看見她提着飯籃子朝外走去,她目光頓了一下。
林燕然給她的感覺越來越反常,從她下跪開始,一系列操作都透露出明顯的讨好,還有一份懼怕。
心中忽然升起一個可怕的念頭!
莫非此人也和我一樣,重生了?
那她現在所做的一切,豈不都是為了麻痹我,然後聯合那些陰溝裡的老鼠,置我于死地?
她目光一寒。
等林燕然端着盤子進來,将兩碗藥汁擺放在她面前時,她這種感覺越發強烈。
林燕然看見她碗筷未動,關切道:“你還在養傷,需要多吃點,我為你盛些飯菜吧。”
她給她盛了飯菜,放在她面前,自己也盛了一碗,狼吞虎咽起來。
等她吃完一碗,有琴明月仍是沒動。
她很是不安,匆匆夾了些菜道:“我出去吃。”
她端着碗來到廊下,坐在木桌邊,斜陽西下,天色将晚。
黑狗夾着尾巴,縮在牆角,它餓極了,肚子癟出一個凹陷,黑眼珠濕漉漉的,眼巴巴瞧着她吃飯,卻不敢靠近。
林燕然吃了幾口,終于看不下去了,找來一隻海碗,将早晨的剩飯剩菜都倒了進去。
她端着走向角落。
黑狗馬上趴在地上,下巴貼着地面,做出臣服求饒的姿态。
嘴裡發出害怕的嗚咽聲,卻沒逃走。
像是心甘情願等待被屠戮。
林燕然心裡難受極了,她不知道原身對黑狗做了什麼,以至于一條狗也對她如此恐懼。
她又想到有琴明月,心裡越發沉甸甸的,将飯盆輕輕放在地上,用手指推到黑狗面前。
黑狗開始不敢動,她引導了幾次,它才低頭,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飯菜,馬上又擡頭看着她,黑眼珠裡全都是祈求。
“吃吧,都是給你的。”
黑狗這才吃了起來。
整個黃昏,林燕然都在打掃衛生。
原身将有琴明月鎖住了,自己又好吃懶做,家裡灰塵滿布,有些地方甚至留下了蜘蛛網。
主廂房她打算留給有琴明月,便給自己收拾了偏房出來,等一切妥當,她已累得腰酸背痛,倒頭便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一股濃烈的香味鑽入肺腑,仿佛點燃了所有欲望,體内迅疾竄出一股無名邪火,激得她猛地睜開了眼。
脖子上一冷。
一把冰涼的匕首抵住了她大動脈,甚至能感覺到鋒利的刀刃正在滲進皮膚。
雞皮疙瘩一粒粒浮現。
有琴明月盯着她的眸子陰鸷噬人,她吓得汗毛倒豎,匆匆道:“你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
有琴明月卻沒有說話,她鼻息燙的吓人,臉頰泛紅,身上散發着奇異的幽香,這股香異樣的勾人,像是一把把小鈎子,又輕又柔,鑽進肺腑,把所有隐蔽欲望往外勾。
林燕然感覺到自己的理智正在潰散。
忽然意識過來,有琴明月是信息素壓制失敗,遭到反噬爆發了,此刻如果不盡快壓制,馬上就會引來其他強大的乾元!
林燕然立刻伸出手去,卻不料脖子上的匕首猛地一緊。
“你敢動一下,死!”
她渾身都僵住了,遲疑道:“那我怎麼幫你?”
有琴明月死死盯着她,眼底風雲乍起,如在經曆一場酷烈的戰争,不甘,憤怒,還有深深的痛苦!
半晌才沉沉道:“釋放你的信息素,臨時标記我。”
林燕然聽出她語氣裡的巨大不甘,還有一股絕望的怒火,但她對标記一竅不通,便道:“我不會。”
然後她看見有琴明月臉色一下子變得冰寒,刀刃再度往自己脖子壓了壓,大動脈仿佛下一秒就會爆裂!
她吓得魂飛魄散,脫口而出:“我沒騙你,我真的不會,我其實标記無能,新婚夜惱羞成怒也是因為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