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那黑幽幽的井水,露出了一絲苦笑。
等給有琴明月喂完飯,天色已經黑透,有琴明月還在廊下的竹床上,昏迷未醒,她得守着她。
既如此,不如淘井。
林燕然是個行動派,說幹就幹,天将破曉時,她終于舀幹了井水,打撈起了那把銀光閃閃的鑰匙。
剛來到竹床邊,她身體就猛地頓住,臉色也變得驚疑不定,皆因她的腦海裡忽然出現了一行血色的字體——
【打開腳鍊的有琴明月重獲自由,當晚便割斷了渣妻郎的脖子,而後被暗衛迎駕回宮,重生歸來的她變得更加殘暴嗜殺,不止屠盡了所有皇族,還在登臨帝位的第一時間将渣妻郎所在縣州屠城,大軍所過之處,屍橫遍野,渣妻郎的屍體被挖出來鞭屍三天三夜,其猶不解恨,又令護衛将其挫骨揚灰,沉埋糞池,令其永世不得托生!】
林燕然捏着鑰匙的手,不住顫抖。
“原來她重生了……”
*
天微微透亮。
有琴明月醒來,發現自己躺在竹床上。
她怔然了一瞬,那個人渣居然舍得讓自己睡床?
她記得,自從林燕然将她囚禁以來,她已經連着兩個多月睡在柴房,身邊隻有黑狗相伴,便是沐浴,也隻能等林燕然出去花天酒地時,她偷偷打來井水,躲在柴房清洗身體。
因為鍊條的長度,隻夠她進去柴房。
堂堂天之嬌女,淪為階下之囚,與畜生為伍。
奇恥大辱。
她輕輕閉了閉眼,又複睜開,幽幽黑眸中殺氣一閃而過,又歸于平靜,仿佛一汪深不見底的寒潭。
廊下響起腳步聲。
林燕然端着餐盤走近。
兩人對視。
林燕然身上的長衫下擺濕透,足下布鞋更是沾滿了污泥,唯有一雙手幹幹淨淨。
十分狼狽。
有琴明月的神色沒有一絲波瀾,異常平靜又冰冷地看着她。
“你醒了?”林燕然主動打了個招呼,沒收到回應,她将手裡的餐盤放在竹床旁的小木桌上,開始擺飯菜。
側身傳來如芒在背的針刺感。
不用回頭,就知道必定是有琴明月冷冽如刀的眼神。
林燕然的心急速下沉。
知道有琴明月恨原身,之前看書時隔着字裡行間都能感受到那種切膚之恨,可現在穿到原身身上,她才深刻體會出,這恨有多深。
一碗熱氣騰騰的蔬菜雞蛋粥,一碟青菜炒豆腐,一盅熱水,原身平日隻顧着在外吃喝嫖賭,完全不顧家,所以家裡也沒什麼食材。
這些青菜和豆腐還是她找鄰居借來的。
她将碗筷擺好,看了一眼有琴明月,輕聲道:“飯菜擺好了,你先吃些吧。”
“要不要我攙你下床?”
有琴明月端坐未動,亦未說話。
她試探地走近,剛要打開被角查看她足踝,手臂便被抓住。
攥住她的手太過蒼白,卻絲毫無損這隻手的漂亮,雪白的肌膚泛着雪一樣的晶瑩色澤,隐約可見薄薄的青筋。
她将她抓的極緊,指尖幾乎摳進肉裡。
林燕然餘光觑見她另一隻手藏在袖管裡,寒光一閃而過。
有什麼東西被有琴明月藏了起來。
她心頭微微發顫,如果記得不差的話,有琴明月随身帶有一柄削鐵如泥的匕首,乃是她母親贈送給她的防身武器。
她沒見識過削鐵如泥的鋒利,但自己的手,肯定沒有鐵結實。
尤其是想到那行鮮紅的字,她的脖子想必是被這把削鐵如泥的匕首割斷的。
“我沒有惡意,是想幫你打開鎖鍊。”
她鼻尖微微沁出冷汗,慌忙攤開手心,露出裡面的鑰匙。
思來想去,她還是做不到對有琴明月的遭遇視而不見,決定先救她。
有琴明月冰冷的目光從她的臉上,慢慢移到她掌心那枚銀色的鑰匙上,眼底陰翳暗湧。
這就是将自己像狗一樣鎖住的那枚鑰匙。
恥辱,憤怒,恨!
各種陰暗情緒于眼底交織,令她整個人都散發着森然的寒意。
林燕然越來越不安,一股汗毛倒豎的感覺正在籠罩。
她從來不是猶豫之人,噗通一聲,痛痛快快地跪了下來。
她将手中的鑰匙伸出去,擡頭望着有琴明月,眼神堅定且真誠。
“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過分的事,但所有的事,我都可以解釋。”
“以前的我被鬼上身了。”
“現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從今往後,我絕不會再傷害你分毫。”
“如果有任何人膽敢傷害你,那就先從我的屍體上踏過。”
有琴明月陰霾遍布的神色沒有絲毫變化,隻有眼神輕輕閃了一下。
這個人渣又在玩什麼花樣?
上輩子将她淩遲處死,算是便宜了她,這輩子用什麼酷刑收拾她,才能解心頭之恨?
她輕輕眯了下眼,盯住了林燕然白嫩的脖頸,此刻兩人極近,以她跪着的姿勢壓根無法抵擋自己突如其來的進攻。
一擊便可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