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厚重的大門剛被拉上,下一秒克萊爾撲到了門前,她用手砸了一下門,指骨劇痛,門卻紋絲不動,甚至沒激起一絲聲響。
船員艙位于較低的甲闆上,一旦船觸礁進水,這些房間會是最早一批被淹沒的地方。
為了封閉那種極端情況下進水的艙室,船員艙的門都是用鋼鐵澆築的,能将房間和外面四通八達的過道完全隔離開。
克萊爾大步跑了回去,推開守在入口的班吉和科裡攀上甲闆,兩名保镖察覺到不對,跑進走道裡迅速查看過後又追了上來。
阿斯特麗德在廊橋上看見這三人接連從甲闆前跑過,一副行色匆匆的樣子,不由追問:“班吉先生,發生什麼事情了嗎?喬姆利小姐呢?”
兩名臨時擔任私人安保工作的水手沒有答話,隻是朝甲闆上層跑了過去。
察覺不對,等阿斯特麗德追到調查員們那間臨時辦公室的時候,克萊爾已經提着手提箱和從船長那兒要來的輪船結構圖趕了回來。
馬爾科姆将那張攤開來足有近一百五十公分的圖紙幫忙鋪到桌上,一旁的水手幫忙指出了那個房間。
“這裡,D甲闆上的船員艙,麥考利就住這間。”
“如果門被從裡面關上了,需要多久才能打開?”
“如果不鎖的話很容易,如果鎖了門就很麻煩,需要撬棍和——”
大副在一旁打斷了他的話,果斷下令:“約翰,你去鍋爐房找幾個強壯點的小夥兒,帶上工具去撬門!”
羅茲少校也于此時匆匆趕到,他帶來的兩名士兵和一名警探一同随約翰出去了。
克萊爾用手掌撐着桌子,“這種閘門的密閉性很好,但裡面住了人,應該有通風系統才對,能從哪裡通過去嗎?”
阿爾法茲号上裝載有兩套通風系統,一套專為隔離病區準備,防止在海上出現傳染病患者時,病毒細菌通過通風管道傳染開來。而船員艙内的是另一套。
煉金術士打開自己的手提工具箱,從裡面取出幾個奇形怪狀的小型設備組裝起來,拼成了一個像電話機一樣垂着一根長線的小型裝置。
組裝好後,克萊爾擡頭,将文件櫃上的收音機抱過來,拆掉後闆,又把組裝好的儀器上某個卸下來的零部件插進收音機裡。
她把那台巴掌大的小型設備遞給馬克西姆,“讓他們把這個放進船員宿舍隔壁艙室頂上的通風管道裡,有線的一頭對準那個房間。”
一邊說,她一邊旋動收音機的按鈕,喇叭裡傳來滋滋的電磁噪音,當調整到某一個頻率上時,雜音消失,她的聲音從收音機裡同步傳了出來。
煉金術是一門極為龐大的綜合學科,大部分的煉金術士都是藥劑師、學者、科學家……
克萊爾佩服那些了不起的同行們,可她從來都不擅長魔毒元素的解離與分析——這是最正統且博學天才的煉金學者才能做到的事情。
除了基礎學徒課程裡掌握的那些内容外,克萊爾隻精研了機械煉金術,她是一名煉金工程師。
她組裝了一台所羅門煉金工業設計生産的波紋竊聽器通用型号的簡易版本。
——
阿爾法茲号郵輪上工作的船員大多都住在狹窄的宿舍裡,每個房間的床鋪位在八至五十六個不等。
水手的房間要好一點,其次是機艙人員和消防員,環境最差的是在鍋爐房工作的人。
後者沒有掌握什麼技術,住宿條件和布滿煤渣及有害煙霧的工作環境一樣糟糕。
船員們和乘客一樣來自世界各地,每次出發前,航運公司的管理人員都會向移民官報告,确認所有船員的衛生情況良好,都身體健康。
麥考利在機艙工作,他住的這間船員艙有二十四個鋪位,站在門口一眼就能将窄窄的三條過道和房間裡的一切盡收眼底。
沒有客人會來這裡,更何況是女人。
埃莉諾進來後,麥考利先前的抗拒一下子就變成了不自在。
“小姐,我說過這兒不是你這種人應該來的地方。”
“我是哪種人?”
瘦高的年輕人轉身去收拾自己桌上的雜物,并不敢直視她的眼睛,“很快就會有人找過來了,請你出去吧。”
埃莉諾朝他走了一步,“你還沒回答我,我是哪種人?”
“喬姆利小姐,你——”
“啊,約瑟夫·喬姆利的女兒,一個象征,我是什麼樣的人不重要,你也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不必了解我是什麼樣的人。
我這種人不會來這種地方,我這種人除了身份外不值得被記住,我隻是阿爾法茲公爵的女兒,所以就活該經曆這一切是嗎?”
“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怎麼會不知道?你妹妹在食物裡下藥,引導我到甲闆上來,然後你在上面躲着,對準我的腦袋扣動扳機。
麥考利,你把槍口瞄準我的時候,我在你眼裡是一個符号,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我不知道那些人跟你說了什麼,”麥考利不停搖頭,“但是小姐,你完完全全弄錯——”
“弄錯?你知道那位獵魔人是我的保镖吧,她和我同一天登船,一直在暗處保護我的安全。
在你對着我開第一槍的時候她就盯上你了,你信不信她現在就在某個地方用煉金術士的神奇術法監視這裡發生的一切,等我們走出這道大門,她就會把你按倒在地,從你的皮膚上提取到火藥痕迹。
她可是獵魔人,她什麼都做得到。”
收音機對面,馬爾科姆警探望向克萊爾,煉金術士一向陰郁的臉上難得流露出其他的表情。
“槍擊發生後我們才認識。”克萊爾無奈道,“而且,我要是有痕迹的本事,早就拿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