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去而複返,又對衆人說:
“我已經經過國王同意,各位尊貴的小姐可以在美麗的花園裡享用午飯,請各位移步。”
他手指向窗外,指的位置,便是方才時影看到的、城堡中庭的别緻小花園。
既然獲得了“國王同意”,那會不會國王自己就站在某個角落凝視衆人、挑選他的未來妻子呢?時影一邊猜想着,一邊走到天空底下,假裝欣賞美景,實則仰頭掃視一周。
中庭被龐大的建築群圍繞着,四面都是黑壓壓的房屋,石磚砌成的厚重牆壁更讓人心裡壓得慌。那座看似遙遠的高塔實際上就在中庭旁邊,給原本并不狹窄的中庭花園帶來了更多壓抑感;即便是仰頭,也完全看不到塔尖。
四周的窗戶多得離奇,即便有窺探者,也絕對不清楚會藏在哪一扇窗戶後面。
認命了。
時影拉凳子坐下來,看着大家都歡歡喜喜地觀賞鮮花,露出惬意快活的表情。
包括邱南北和黑金蕾絲,面頰上原本緊繃的肌肉也一下子放松,像是午後飽餐一頓、沐浴陽光的猛虎,正在享受難得一見的幸福生活。
但是,軀體的疼痛,讓時影沒辦法分出多餘的注意力放在鮮花或是任何風景上——她眼睛疼、鼻子疼,嗓子也幹疼,所有皮膚黏膜都灼燒一般發燙,隐約有種紅腫的迹象。
她抓了抓自己的喉嚨,卻沒有緩解。
時影又揉了揉眼睛。
“你怎麼回事?”邱南北總算是察覺到異樣,轉頭看着她,“你看着有點奇怪。”
“我有點難受。”時影費勁地說,隻覺得自己喉嚨也腫了,聲帶鼓鼓囊囊的,整個人像是發酵之後的面團,能戳出坑又彈回去。
邱南北湊近了些,帶了一股肥皂的清香味挨了過來,眼睛裡的關切也帶着肥皂泡的清爽味道。
“你對花粉過敏?”她問。
花粉過敏?
好陌生的詞。
時影認真思索了一下,最終意識到自己似乎從來沒有過如此近距離接觸花叢的機會。幼年時期也許有,但是她也記不清了——起碼在災厄降臨之後,尤其是輾轉多地、終于在C290安全區落腳之後,就再也沒機會遇到這麼多鮮花了。
“我不知道。”她說。
邱南北歎口氣,“确實有些難辦——你家那邊春天不開花嗎?”
“C290安全區沒有春天,也沒有花。就像是沙漠裡一片枯竭的土地,能養活這麼多人本身就很不容易了。”時影啞着嗓子說着,遠遠看着侍女魚貫而來。
終于等到菜肴了。她早已饑腸辘辘。
前菜,水果花卉沙拉。
“……”
時影氣鼓鼓地把盤子往前一推。
好不容易來道菜,還是不能吃的。時影翻了個白眼,随後伸手拿了塊黑面包,面無表情地啃着——眼前是珍馐美食,卻完全吃不到的滋味,有誰能懂呢!
“這位小姐,是有哪裡不滿意嗎?可以跟後廚說。”侍女輕盈地走過來,眼睛裡閃過些許不解,随後輕聲問道。
“我對花過敏。”
時影轉過臉,嘴唇泛着不正常的紅腫,眼睛也紅通通的,像是被打腫了似的。
侍女倒吸一口氣,随後眼睛裡閃過些許憐憫。
“真不幸啊。”
她似乎意有所指,但是沒繼續說下去,隻端着盤子離開了。
不幸?好奇怪的評價。
時影摸摸自己的臉頰,沒覺得情況嚴重到會被吓一跳的地步。
隔了好幾道菜,總算是上了一道熱乎乎的香煎魚肉,配着撒了玫瑰花瓣的土豆泥。雖然土豆泥沒辦法入口,但時影早已對土豆泥厭煩,于是也樂滋滋地拿起刀叉,準備享用熱乎乎的主菜。
“啊——”
一聲尖利的叫聲,像是飛箭一般刺破長空。
随後,正對着高塔的衆人,眼睜睜看着一個女孩從高不可攀的塔頂直直地墜落下來!
天!
驚訝一閃而過,時影還沒來得及做出什麼反應,穿着白裙的女孩就“砰”地一聲墜落在泥地上。
軀體如同玻璃杯一般碎成細細小小的顆粒,鮮紅的血液像是煙花一般炸開,變成一粒一粒破碎的閃光點,妖冶的血紅色星河般在地面擴散開,又像是微風拂過水面。
擴散的血液,讓破碎的她聞上去有馥郁的花香。
血液濺在旁觀者的臉上,面孔中央如同雀斑一般灑上了血點。
在一種詭異的氣味驅使之下,旁觀女孩伸出手,抹了一把面頰的血液,又把食指舉起來,聚精會神地盯着。
時影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要做什麼?!
随後,女孩把手指放進嘴裡,棒棒糖一般吮吸起來。
臉頰上幾滴血液被她的手指抹成長長一道,在雪白的皮膚上分外顯眼,像是流了幾道血淚。
女孩把食指的血液舔舐得津津有味,唾液順着手指流淌下來,“吧嗒”一聲砸在地上。
時影的胃瞬間扭成一團,一種強烈的惡心讓她翻江倒海般難受;每次都是這樣!一旦看到了些什麼,她就開始胃痛,随後就開始犯惡心。這個本能的生理反應多少讓時影有些困擾,但她又完全無法阻止。
壓抑得厲害了,胃連帶着肚皮就開始抽搐,像是抽筋一樣疼的發抖。
很快,尖叫聲此起彼伏,所有剩餘的正常人一哄而散,隻剩下倒在地上的女孩,和吮吸血液的女孩還留在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