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邊因為姜振清插手叫停,另一邊卻不會跟着停手,那白衣人鬥法極為老練,不僅全然未受幹擾,反而順勢利用戰局中人的片刻跑神,翻手一刀橫抹過蒙面修士的小腹。
西門朝眼見有斬殺之機,對着見善虛晃一招,轉身反彈琵琶,一串音刃斜飛出去,正中蒙面修士眉心。
蒙面修士接連受創,刀傷和神識傷害都是緻命傷,再無掙紮餘地,撲通一聲倒了下去。易容丹随着身隕失效,白衣人扯去他的面巾,冷哼一聲:“果然是平嘉這小崽子,我就知道鐘熙會派他出來。”
姜振清眉頭微動,她假死遠離域内不足半載,各宗聞名之人并未大變。平嘉是神農門排得上号的毒修,深受掌門鐘熙器重,在門中的輩分也是小長老級别。而從白衣人對平嘉的态度、甚至對鐘熙直呼其名的情況來看,他在大宗中坐的恐怕是一個不亞于掌門的位置。
有見識的都看得出他的招式是問心宗路數,問心宗裡幾乎與掌門平起平坐的人隻有一個——佐從長老慕勝。
這很不妙,這實在是大大的不妙,姜振清心中飛快計較,要知道慕勝本身已經是化神修為,依照常理是沒辦法過度壓制修為到元嬰中期進入眠龍淵的。他能站在這裡,要麼有神秘法寶在身要麼付出了不小的代價,不管是哪一種,問心宗連慕勝都派出來了,這是豁出去要奪汨羅燈不可。
域内對于汨羅燈的争奪欲比預想中還要強烈得多,姜振清很快就想到有利于自己的一面,能引動大陸局勢變動的至寶,争奪中如果到了實在帶不走的地步,相比讓給對手,其實讓它流落域外是更好的選擇。
思路才剛剛打開,身後傳來響動,燭璋踉跄兩步,驟然噴出一口淤黑的血來。四下皆驚,連對着燭璋下手未遂的黑衣人也愣住。見善撲過去扶住他,神識一探心便涼了,凝實的刀氣在他體内橫沖直撞,此刻已然心脈皆斷,元神潰散。
佛門皆修外家硬功,燭璋在剛剛的亂局中不過肩膀開了淺淺一道傷口,但已經足夠作為暗勁侵入的通道。刀意爆發,這是化神修士的手段。
最初就是慕勝沖着燭璋出手挑起戰局,想來是那會兒就下了毒手。
對峙之局中,貼着牆壁的青衣人開始緩慢挪步。當時他喊着送葬曲也要探一探,看似急躁,實則進入“龍宮”後十分沉穩,一直在觀察局勢,此刻終于和西門朝站到一處,直接用行動加入了慕勝的陣營。
燭璋緊緊握着見善的手,似乎在傳音作最後的交代。姜振清轉回身看向慕勝,對方臉上露出一絲譏諷,輕慢道:“你保了?”
“呵呵,慕勝長老,這樣好手段,不怕犯衆怒嗎?”秦觀插嘴,顯然他也辨别出了慕勝的身份。
慕勝皮笑肉不笑,”隻要同少閣主相安無事,尋常匹夫之怒,确實無懼。”
“師兄——”後方的見善哀嚎一聲,佛門心法特殊,他懷中燭璋的肉身已然飛速潰散,結成一顆金燦燦的舍利子落到掌心。見善忿然起身,似是一忍再忍還是沒能忍住,跨步沖向慕勝,姜振清擡臂,強硬地将人攔在半路。
“你很急啊?”姜振清将見善推給霍追看着,一邊踱步上前一邊打量慕勝,“你身為問心宗掌門佐從,應該想得到這在裡靠殺破局實屬下策,卻還是唆使衆人生死鬥法,這會讓我很好奇……”
姜振清踱到他身後,語聲帶着一點笑意:“你在這裡用這樣超常的手段,能夠維持多久呢?”
慕勝眼神陰了幾分,喝道:“無稽之談,何謂下策?此處隻有七人能入門,不殺五人,如何安心?”
姜振清那一點笑意徹底變成一聲嗤笑,“本座隻是覺得沒道理,這裡是龍宮不是鬥獸場,十二樂官走到這門前,難不成随便拉走五個砍了嗎!”
“道友覺得,應當如何呢?”秦觀的聲音平靜,眼神更平靜,讓姜振清覺得他也已經參透了這裡的邏輯,隻是打算全程扮演一個省力漁夫的角色。
姜振清記得很清楚,進入石壁後一共轉過了十八個彎,但總體行進的大緻方向是沒變過的。也就是說,這一廳在中軸線上最深處,大約是青龍族長的居所,十二樂官中,官階更高的七位才能入内。
回想淵下區域開啟的情景,眠龍淵的邏輯中,水、水面、或者說水層應該代表一種分界。姜振清說:“通道雖然關閉,但多餘的人隻需潛回水中,保持停留在水面之下,便相當于退出了這一間廳室。”
西門朝眼見慕勝有些聽進去了的樣子,憂心出現兩邊各退兩人的局面,當即大聲反駁:“休要再出些橫生枝節的無用主意……啊——”
西門朝慘叫一聲,電光火石間已經有一支雷箭穿過他喉管把他釘在了石壁上。對于元嬰修士這不是不可挽回的緻命傷,西門朝瘋狂調動靈力修補,前一刻剛剛竊喜雷箭消散速度似乎比普通靈力箭簇更快,下一刻就感受到了遠超認知的恐怖殺傷力。連續的雷爆好像順着喉管一直炸到了心口,随即真正又有兩支雷箭穿透了心髒和丹田。
姜振清按下長弓,吐出兩個字:“聒噪。”
西門朝瞪着眼睛沒了氣息,這一手動作太快,又全無征兆以至于慕勝都沒來得及防備阻攔,同死不瞑目的西門朝一樣瞪着眼睛盯死了姜振清。
慕勝心中掂量,能夠這樣毫不費神、淋漓盡緻發揮出力量,此人恐怕并非修為壓制者,而是剛好元嬰中期的修士。再加上變異雷靈根天生威力最盛,叫她占盡便宜,在不動用秘寶的情況下,恐怕沒人是她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