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外拜了宗門,夫人不用為我憂心。至于親族……沐氏若是想我留在族中,當初就不必多此一舉将我扔出去了。”沐天虞說話時一直緊盯着蓉夫人的側臉,可等到蓉夫人轉過頭與她對視時,她卻又移開了視線。
沐天虞掩在衣袖下的手微微攥起拳,終于聽到遺棄一事在沐氏中的說辭:“他們趁夜将你送了出去,在族内布告你獨自外出走失。我日日等着搜尋隊伍的回報,許多族人也都是盼着你好的,然而等了數月等到了一副疑似的屍骨,我當真以為你遭了不測,直到半年過去意外聽到他們說話才知道了真相。對不起小虞,是我隻有一副無用凡人之軀,保護不了你,對不起……”
蓉夫人身上透出濃厚的哀傷味道,沐天虞衣袖下的手卻如釋重負般松開了,搖頭說:“不是你的錯。”
“倘若……”沐天虞的唇動了動,說了兩個字就停了下來,而蓉夫人眼睫微微顫動,偷偷掃她幾眼,竟也沒有追問。
啧,這是做什麼……姜振清撐着下巴又觀察了她們半晌,确認自己再不插手局面就會繼續僵持下去後,冷不丁開口問道:“蓉夫人,倘若當初抛棄阿虞的計劃、”
“都是舊事了,也沒什麼好問的。”沐天虞打斷她,在桌下扯了扯她的衣角。
姜振清心中暗歎一聲,又不想就這麼算了,于是改口說:“其實是另有一件眼前事想問問夫人,等我們離開時,夫人願不願意同行,随阿虞去三清道宗長居?”
沐天虞沒想到姜振清能臨時改出來這麼一個問題,在腦中過了一遍,明知蓉夫人不會答應,還是暗暗生出了幾分期冀之情。
“這、這怎麼行?”蓉夫人大驚失色,連連擺手說:“沐氏之人不能随意離開西江的。”
沐天虞安撫道:“清清不過随口一問,夫人不用放在心上,我們還要去面見家主,就先告辭了。”
姜振清跟着沐天虞離開,出了門便低聲說:“你視蓉夫人為母,可我覺得她根本沒有很向着你,這是可以直說的嗎?”
“可不可以你都已經直說了。”
“這不是怕你近鄉情怯,推你一把,而且一說離開她反應也太大了,沐氏救過她的命不成?”
沐天虞偏過頭,眼神有些微妙。
姜振清瞪圓了眼睛,“不會吧?”
恰好就讓她這樣猜中了,沐天虞粗略講了下蓉夫人順着西江漂流而下,被沐衛搭救後留在沐氏的故事。姜振清聽完陷入沉默,旁觀者清,這樣的經曆加上種種迹象都表明了最終答案的偏向,或者說以蓉夫人軟和懦弱的性子八成給不出答案——但這本身也是答案。
“先去見沐統吧,一大早就急着會面,聽聽他有什麼屁要放。”姜振清還是不願意戳破沐天虞這最後一點對親緣的期待,話題轉到了沐統身上。
從蓉夫人的住處過去主院書房不算近,行進途中她們從何處動身的消息就及時傳到了沐統的耳朵裡,提前在門口迎了迎,直接開門見山:“你們從蓉夫人的住處過來,想必她已經跟你提過陣圖的事情了。”
“什麼陣圖?”
“哦?還沒來得及說嗎?”
沐統迅速反思了一下此事是否提的過于早了,但事關大陣,他的确是心急如焚,陣圖二字又已經說出口,索性開門見山道:“便是你手中那卷天階陣圖,理應交予伯父,讓沐氏族人共同鑽研。”
姜振清少有地第一時間感到的不是憤怒,而是莫名其妙,看着沐統面上露出的大公無私的神情,愈發覺得割裂了。
難怪急着要見面,原來是打我陣圖的主意,沐天虞心中冷笑一聲,面上不動聲色,不說同意也不說不同意,直接反客為主道:“離家數年,也不知家中大陣搭建到何種程度了,伯父得空帶我去看看,我也好為族中大計出一份力。”
姜振清在一旁添油加醋:“衆所周知陣法是西江沐氏重中之重,沒能第一時間看到大陣,阿虞姐姐難免擔心是與家中生分了呢。”
沐統沉吟片刻,“你的意思是,看過大陣,就願意将陣圖獻于族中?”
姜振清張口就來:“這是自然,阿虞姐姐畢竟是沐氏族人,她的陣圖便是沐氏的陣圖呀。”
“好吧,以虞丫頭的天賦,本也有資格親臨陣眼。”沐統應下來,“隻不過大陣今日剛剛加了新印,暫時不宜運轉,兩日後,我親自帶你見識見識如今的無上通天之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