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下了陣圖之事，接下來兩日立刻變得風平浪靜，沐天虞大半的時間都在蓉夫人房間裡，姜振清給她們留出獨處空間，閑逛之餘倒是找到了一處不錯的練功地界。

沐天虞說過西江是一處天然的聚靈之地，白日裡的靈氣波動還不明顯，等到月亮升起，潮汐變化肉眼可見時，靈氣波動便也随之洶湧。

沐氏的聚居地被西江靈氣最盛的一條支流環繞，姜振清修煉精進身法之餘，發現了沿岸許許多多殘留的陣紋，從其中幾片還算完整的看得出它們都是鍛煉修士潛能的負壓之陣，然而全部都已經卸去陣石棄置不用了。

雲冕俯下身仔細端詳過陣紋，他家中有一座劍門關大陣，耳濡目染之下，陣紋這麼直白地擺在面前時他分得出好賴：“這陣法，倒是看得出格外精巧。”

“不過……為什麼要拆掉啊，還不是統一拆下去的，這一座的殘紋就很清晰，應該是近兩年内拆的，清姐你覺得呢？”

雲冕看向姜振清，又說：“而且還有件事也很奇怪，不是說沐氏族人隻修靈力就為了專心研習陣法嗎？我這兩日四處探查，發現他們隻打坐，從早坐到晚，全然沒擺過陣法的。”

“定然是跟那座‘無上通天之陣’有關，等今晚阿虞看過大陣，想來一切就有答案了。”

“阿虞姐獨自去看，會不會有危險？”

“目前倒是不至于有危險，給了陣圖之後就不好說了。”

雲冕驚道：“什麼！真給啊？憑什麼！”

“當然。”姜振清冷笑一聲，“我們可是向來言出必行的。”

雲冕聽了她口吻從震驚轉為好奇：“所以是要給什麼？”

“不重要。”姜振清看看天色說：“時間也差不多了，趁着沐氏管事都不在，我們去探探阿虞說的那個空明陣，有備無患。”

姜振清這邊開始行動的同時，沐統和沐衛集結了一衆心腹長老，帶着沐天虞前往立陣山谷。

沐統結出繁複的手印一層層解開陣門，沐天虞一邊默默記下來一邊在腦中搜尋關于這座陣的記憶。五歲之前的場景很模糊，但她記得那時候山谷裡一直有一座巨大的陣基，并且到她離開沐氏，這座陣都沒有完成沒有命名。不知這幾年怎麼做到突飛猛進，又受重視如斯，封層連山谷都囊括進去了。

沐統收功合掌，伴随着細微的嘶嘶氣流外洩聲，眼前出現了一道門狀的虛影。沐天虞緊跟着沐統穿過虛影，與濃郁到流動有些遲滞的靈氣撞了個滿懷。

“看看吧，這便是西江沐氏集全族之力，打造出的無上通天之陣。”沐統半仰着頭，語聲鄭重而虔誠。

沐天虞緩緩吐了口氣，縱是以她的見識，這一刻也在震撼中說不出話來。綿延的大陣框架已經占滿了偌大的山谷，明亮的月光下靈印閃動間折射出七彩的光暈——隻有靈氣濃郁到瀕臨凝結才會出現這樣的現象。

沐氏在大陣外層套了個阻隔陣，使得大陣運轉消耗和産生的靈氣都隻能在山谷内部循環。但單如此是不夠的，保持靈氣濃度的核心是嵌入陣中的數萬顆隕星陣石，高懸于每一節陣骨連接之處，在墨色天幕中比真正的群星還要閃耀。

對于族中所有異象的不解都在這一刻得到了答案——西江沐氏的一切，都投進這裡了。

“敢問家主，此陣何用？”

“沐氏傳統陣如其名，無上通天，自是通天之用。”

沐統語氣中有壓不住的激動和傲然之意，沐天虞卻倏忽間心口一顫，定睛細看那些層層疊疊的繁複陣紋時，心髒更是咚咚咚急跳了起來。

“陣因天地之力而生，絕頂的陣法自能溝通天道，隻是天意閃瞬即逝，我等苦心孤詣鑽研至今，距離聞聽天道之秘，仍有一步之遙。”

“你們……知曉天道是什麼？”沐天虞原本覺得如今的沐氏不可能觸及天道，可看到這座恢宏巨陣，和陣中沐氏傳承至今所有的隕星陣石，又讓她生出了些許遲疑。

靜立一側的沐衛雙手運氣抱球：“此陣成，我們便可知曉天道為何。”

“虞丫頭，你與我二人同為道緣加身者，此陣運轉，你自然便什麼都清楚了。”

身旁的沐統也動起來，兩道渾厚的靈力徐徐注入主陣眼，沐天虞盯着漩渦狀的陣眼，明明是晴朗的夏夜，卻感覺陰濕的潮氣從尾椎骨順着脊背遊上來，似有若無的窺視感從背後掠過。一瞬間仿佛有劇烈的災厄感在身上碾過，沐天虞大喊一聲：“停！停下來！”

然而在她尚未出聲之前，彙集的陣紋已經在距離主陣眼三寸之處力竭一般潰散了。沐統歎氣道：“每次都是這樣，我們思來想去，覺得可能還是缺一或兩塊天階陣圖煉化成的高品隕星陣石。”

沐天虞抹了把額頭沁出的冷汗，否決道：“不，這陣不能再搭下去了，我身上的道緣比你們任何人都重，此陣打通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事發生的。”

沐衛沉下臉，冷哼一聲說：“胡言亂語！你是自诩陣法造詣已經比長輩還高了嗎，你是不是不想交出手中的陣圖？”

沐天虞沒理會，定定地盯着浩瀚的大陣，落在他眼中更成了要反悔不打算交出陣圖的意思。沐衛大步上前，伸手威脅說：“速速取來陣圖，讓長輩心寒可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一卷陣圖嗖地扔到了他手裡，沐衛愣了一下，忙不疊地展開，喜意還沒露出就轉成了暴怒，大喝一聲：“死丫頭，你拿出來的是什麼！”

“我手中的天階陣圖，哪裡不滿足條件嗎？”沐天虞淡淡道。

手裡确實是一卷天階陣圖沒錯，但不是她在外面得到的新陣，而是沐氏一族傳承的陣圖，被她這樣“還”于沐氏，簡直是明目張膽的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