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懷疑我，這裡的位置可是我姐姐親眼看見的，當時還有一塊巨大的黑色石碑就從這裡往上飄，這裡住着的幾乎都看見了”

奔獸小朋友面對兩人的質疑，表現出的反應有些過于強烈，燕闌珊敏銳察覺到了其中的不對勁，它的語氣聽起來似乎帶着點心虛和底氣不足。

“奔獸小朋友，你姐姐沒和你說過，小朋友不可以撒謊嗎？你看現在，我們還是沒找到想找的”

固執死闆的家夥，其實并不适合用來和小孩子溝通，孩童的心靈需要精心的呵護，但很顯然燕闌珊沒有這項本領，她最擅長的就是直戳心窩子。

自诩心善的奔獸小朋友，現在隻覺得委屈，它就不該好心好意的給這兩個人類帶路，來找什麼鲛人。

本來自己跑這一趟就是冒了生命危險的，萬一真讓它碰到個鲛人，就憑自己那點偷懶學來的三腳蟹功夫，加上這兩個不知道從哪竄出來的人類。

那不就是個蚌妖開口笑——自找死路的局面。

結果現在不但沒落下一點好，還要被這個讨厭的人類給數落，她憑什麼？就憑自己五百多歲年紀大，在這裡對它一個年紀輕輕的奔獸倚老賣老？

可惡的人類，它現在隻想扭頭就跑，把這兩個讨厭的人丢在這裡自生自滅，到時候就沒人會數落它了。

可是它不能這麼做，要是被姐姐知道它因為生氣害死了兩個無辜的人類，姐姐肯定會罰它去海田裡挖土，還不允許它偷吃。

不對不對，它是因為迷路才回不去家的，這樣空着手回去肯定會挨罵，現在這不是正好能讓它做出點成績，到時候再回去，還能讓自己少挨罵，說不定姐姐還會誇它長大了！

對對對，不可以沖動，沖動是海底的大鲨魚。

“你說誰撒謊了，我才不像你們人類一樣滿嘴謊話，我們奔獸從來都不撒謊”

或許是因為年紀的緣故，奔獸小朋友對情緒的控制總是無法十全十美，盡管它已經在心裡安慰了自己無數遍，但還是沒忍住。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别再吵了，奔獸小朋友，你先帶我們去找目的地吧，這裡太冷了”

曲青山小臉凍的煞白，這裡的溫度比之先前驟然降低了不少，饒是她修仙多年，身體康健，一時也有些緩不過來。

她出聲試圖圓場，很難想象，平常在她面前看起來那麼穩重的一個燕闌珊，居然也會像現在一樣，不分場合的跟一個小孩子吵架。

而且好像也沒赢。

她絲毫不懷疑，如果她不阻止面前的兩人繼續犟下去，她們不知道還要在這裡繼續對峙多久。

“我自然不會和一個小孩子多計較，倒是你，冷了怎麼不早跟我說”

燕闌珊嘴上不饒人，手上的動作也沒停下來。

沒有準備的遠行，隻能叫做逃亡，燕闌珊深谙其道理，她怎麼可能舍得帶着曲青山大老遠逃亡到這裡。

沒人知道她為了走這一趟，身上到底帶了多少東西，曲青山剛說完覺得冷，她就能立馬拿出來一件厚實加棉的披風，款式上來看，像是路過某個村鎮時買的。

奔獸小朋友冷哼一聲沒說話，隻是自顧自的往前遊。

鲛人族的栖息地，其實并不算特别難找，尤其是對奔獸來說，隻要一路向下潛到海底最深處，基本上就算是八九不離十了。

南海和其他海域的地勢不同，雖然大部分地區較為平坦，但在這裡有一個上大下小的垂直深海溝，越往下走，四周的岩壁會逐漸往裡縮進，直到變成連海水也無法通過的縫隙，才算到了底。

根據海底無處不在的珊瑚礁群傳言，曾經親眼見到過有鲛人從這個海溝裡出來，所以不出意外的話，鲛人族的栖息地一定就在這裡，畢竟這底下還從沒有其他生物踏足過。

“奇怪，姐姐說就是這裡的，怎麼都到底了也看不到一點線索啊，這裡怎麼一個鲛人都看不見，連塊鱗片都沒有？！”

正常來說，人類的眼睛會受到光線明暗的影響，在這樣的情況下來說，是無法看到眼前所發生的一切，但很顯然，燕闌珊對此早有準備。

碩大的夜明珠也是她拿出來的，一瞬間幾乎照亮了整個海底洞穴，據說這顆夜明珠也是從南海發現的，某種程度上來說，她也算是做了回好事，帶夜明珠回家探親來了。

“小朋友，你确定我們真的沒有走錯路嗎？前面貌似什麼都沒有”

燕闌珊不忘趁機嘲諷。

曲青山無奈了，随便愛怎麼吵就怎麼吵吧，她不想管了。

“反正我能找到，你怎麼比海葵還愛操心！”

奔獸語氣急躁，它是真的不想和燕闌珊多說一句話，熟悉的黑霧再次彙聚于眼前，轉而變回了自己的原型，一隻像海蛇一樣的黑色生物。

人類的軀體用起來實在有些不舒服，腿腳太多，上下不一樣長，難用的要命，還是本體最自在。

從海溝一直往下走，到了現在，四周往内收縮，已經成了個垂直向下的洞穴，周圍全是堅實厚重的岩壁，她們現在唯一還能做的就是返回了，畢竟想要繼續往下走也已經沒路了。

避水珠内儲存的法力非常有限，從來沒有人帶着避水珠走到這麼深的海底，能夠支撐到現在實屬不易。

曲青山周圍用避水珠凝成的結界，已經開始出現了不穩定的裂隙，若是她們沒有抓緊時間，趁着結界破碎前離開這裡，那可就麻煩大了。

燕闌珊眉頭緊鎖，一言不發，緊緊盯着眼前的洞底，像是在思慮着什麼要緊的事情，并未注意到身旁的異樣。

奔獸的身影在洞底附近來回尋找，黑影時不時閃爍，卻始終沒有得到想要的線索。

功夫不負有心人，燕闌珊終于找到了，一些輕易難以察覺到的細微處變化，雖然不想承認，但她能發現這一絲細微變化的原因，确實要歸咎到奔獸的身上。

當然還有這顆來自南海的夜明珠也發揮了不小的作用。

“青山，你怎麼樣？還能堅持住嗎？”

發現了線索的第一時間，燕闌珊想去告訴曲青山，告訴她再稍微堅持一下，或許就能找到進入其中的方法。

可她看到是曲青山被凍的煞白的小臉，即便有厚實的披風也擋不住的刺骨寒意，避水珠的結界正在以緩慢的速度皲裂，有些較大的縫隙處已經開始有海水灌入。

面上的欣喜在瞬間被擔憂所替代，她絲毫沒有猶豫的轉身，将還在找路的奔獸丢下，朝着曲青山而去。

什麼線索，什麼目的，對她來說都是次要的。

如果因為她的疏忽而導緻對方出現什麼危險，她不确定自己能否保持好理智。

“沒，沒事…先找路，我還能堅持”

曲青山修為不夠，她的能力還不足以支撐她在這裡堅持多久，往回走的路太遙遠，她等不到，現在唯一的辦法，隻有繼續往前了。

燕闌珊也知道，這是唯一的辦法，她心中懊悔不已，明明自己在最開始的時候做足了準備，知曉海底可能會發生各種未知危險，可最後還是害得曲青山如此狼狽。

她心中有對自己的怨恨，卻也知道現在不是和負面情緒較勁的時候。

“前面的岩壁是假的，這應該是鲛人族設下的防護陣法，繼續往前，别停下來，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這就是燕闌珊剛剛意外的發現，也是她想告訴曲青山的。

她用自己的一隻手緊緊握住曲青山冰涼發白的手，試圖用自己的法力來替她驅散身體裡的寒氣。

起先她隻以為是自己的眼睛出現了幻覺，還不太敢确定，奔獸遊動時身後會出現因海水波動而産生的或大或小的漣漪，海底的景象也會随着漣漪而出現扭曲。

這種現象到底是怎麼産生的，燕闌珊并不知曉，她隻是在奔獸掀起的一陣又一陣的漣漪裡，找到了那個不會産生扭曲畫面，從始至終都保持在一個狀态。

曲青山輕輕點頭，握了握手心裡燕闌珊的手，給予她無聲的支持。

奔獸并不知道她們兩個在竊竊私語的說什麼，它站在距離洞底最近的位置，遠遠看着兩個人類在那裡小聲密謀。

人類真是麻煩。

它覺得沒意思，也不想再繼續看，索性就重新打起精神來在這四周找找看有沒有什麼用得到的線索。

巨大的沖擊力朝着它所在的方向襲來，奔獸甚至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被這股沖擊力給推出去老遠，它怎麼也想不明白，突然這麼大一股力道到底是從哪出來的。

預想中撞上洞底的疼痛并沒有出現，奔獸緊緊閉着雙眼，感受着周圍瞬間褪去的水壓和攀升的溫度，以及那些它從未聽到過的奇怪叫聲。

“睜開你那眼睛吧，本來就小，還閉的緊緊的，還能看見東西嗎？”

燕闌珊依然沒忘記和奔獸鬥嘴的重要任務。

盡管她現在和曲青山的樣子算得上是非常狼狽，在突破這個陣法的那一瞬間，兩人身上的避水珠結界，因為承受不住陣法的擠壓而同時碎裂，被海水徹徹底底給澆了一遍。

聽到這話，原本還緊閉着眼睛的奔獸瞬間睜開了眼，它才不會允許自己輸給一個人類。

突然出現的光亮讓它忍不住雙眼刺痛，這是有生以來，它第一次見到真正的光芒，不同于那些漂亮的海底夜明珠，是真正的，可以感受到溫度的光芒。

在它身下的是一望無際的綠色草叢，看起來長得比海草要短很多很多，而且葉子很鋒利，挪動時還會紮到它柔軟的肚皮，很疼。

一隻黑色的海蛇在地面上扭曲的畫面實在有趣，燕闌珊沒忍住笑聲，連曲青山都有些忍不住的想笑，不過她比較克制，沒有燕闌珊那麼的嚣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