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與七月說了一會話,丫鬟嬷嬷又擁簇着她回了烏氏的院子。
七月把她送到門外,靜靜站立了會,回到屋,藍煙在收拾炕桌,笑說道:“六小姐真孝順夫人,每次夫人有個頭疼發熱,差人去報個信,馬上就會趕回娘家來伺疾。成親之後,也比以前開朗了許多。”
六月是烏氏的第一孩子,烏氏對她肯定要上心些。
後來再生了七月,又是一個女兒,她就成了多餘中的多餘。
藍煙收起六月碰都沒碰的牛乳,說道:“六小姐以前最喜歡喝牛乳,現今口味倒變了不少。還有呐,六小姐總是愛跟在夫人身後,跟夫人的影子一樣,夫人說一句,她就應一句。生了大哥兒之後,她總算會主動開口說話了。”
七月呼吸微窒,六月不是沒有自己的話,是以前不能說自己的話。生了兒子,兒子就是她開口說話的底氣。
世事變遷,後世并沒有太大進步,拼着生兒子,女兒要不送出去,要不悄悄淹死。哪怕能僥幸留下來,不被待見的比比皆是。
七月抿了抿唇,将那些不安暫時抛在腦後,說道:“我準備選個陪嫁嬷嬷,也沒太多要求,主要得老實忠厚。你在府裡打交道的人多,覺得誰比較合适?”
藍煙愣了下,經過雪露的事情之後,七月變得主動積極,不禁替她感到高興。
仔細将府裡的人回想了一遍,藍煙眼前一亮,說道:“以前七小姐的奶嬷嬷孫嬷嬷,七小姐可還記得?”
七月來這裡後,隻有雪露一個丫鬟,搖搖頭說道:“不大記得了。”
藍煙輕歎了口氣,說道:“七小姐那時候還小,不記得也應當。孫嬷嬷把七小姐帶到了四歲,就被夫人打發到了莊子裡去。後來孫嬷嬷來了一次府裡,說是想要見見七小姐,被夫人訓斥了回去。夫人罵孫嬷嬷一個奴婢,不過奶了幾天七小姐,妄想着充當主子了。奴婢後來悄悄打聽過,孫嬷嬷是抹着眼淚走的。孫嬷嬷沒有兒女,把七小姐當自己的親生閨女般疼愛,夫人那幾年潛心向佛,到處去廟裡拜菩薩,七小姐極少見到夫人,夫人聽說之後,就......”
烏氏到底是主母,藍煙也不敢說得太過,話在嘴邊含糊了一下。
七月很快就想明白了,烏氏看到孫嬷嬷對她好,她與一個奶嬷嬷親,讓烏氏不高興了。
仔細算了一下,那幾年烏氏潛心向佛,應該是在到處拜菩薩,求佛主保佑她能生個兒子,根本沒空理會她這個女兒。
後來興許是菩薩顯靈,她懷孕生了關柱,一心撲到全府的寶貝疙瘩上,就更沒有空管她了,
雖然自己不關心,七月是她的所有物,哪怕是放在一旁發爛,也不允許别人去碰,便趕走了孫嬷嬷。
七月想了想,說道:“好,我去把孫嬷嬷要回來。”
藍煙神色猶豫了下,說道:“七小姐,孫嬷嬷在莊子裡幹些粗活,這麼多年下來,規矩上......”
七月說道:“我知道,你擔心她忘了規矩,在十三爺府上會丢人現眼。哪怕她有萬般不好,隻要是真心為我着想,就不會有大問題,總比強塞給我的好。”
藍煙一想也是,片刻後,小心翼翼問道:“七小姐,奴婢要不請人去十三爺府上找張瑞,請他去莊子裡打聽一下,見見孫嬷嬷?”
七月擡眼看去,藍煙老實說道:“奴婢花幾個大錢,可以請不當值的嬷嬷去十三爺府上遞個話。張瑞出城方便,又跟在十三爺身邊走南闖北,看人肯定準。”
雖然胤祥知道七月的處境,她心底深處,卻始終感到難堪。
她不願意将所有的困頓與悲哀,展示于人前,那種同情與可憐,比她的遭遇,還讓人難過。
七月淡淡拒絕了。
藍煙一想也是,這件事傳到胤祥面前,實在太丢臉,便歇了心思。
六月中午留下來用飯,七月也被請去了。
馬爾漢聽到女婿上門,衙門裡也沒事,中午就回了府,招呼他吃酒說話。
男人們在前院,女人們在烏氏的正院 ,分開了兩桌酒席。
烏氏全程隻與六月說話,七月隻管着自己吃飯,反倒樂得清閑。
六月辛苦些,一邊要回答烏氏的話,一邊試圖讓七月與烏氏和解。
拿起幹淨的筷子,夾了一隻鴨腿放到七月的碗裡,說道:“七妹妹,你自小喜歡吃八寶鴨,額涅特意讓廚房做了一道,你快嘗嘗。”
烏氏掀起眼皮斜了七月一眼,說道:“有些人就是養不熟,哪怕你再掏心掏肺待她,也聽不到她念你一句好。”
原身喜不喜歡吃八寶鴨,七月不知道。不過她從來不吃鴨肉,對六月說了聲謝謝,任由鴨腿放在一邊,夾了筷炒魚片吃了。
六月不大聞得腥氣,這時忍不住頭偏向一邊,捂住了嘴幹嘔。
七月頓了下,轉頭對屋子裡伺候的魏嬷嬷說道:“把魚等腥氣重的菜都端下去吧。”
魏嬷嬷看向烏氏,神色遲疑。烏氏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神色幾經變換後方說道:“端下去吧,給六月重新上一碗熱牛乳。”
七月想到先前六月沒碰過的牛乳,神色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