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裴雲庭一人回了齊王府。
府中有一人不見蹤影。
猜疑落實,誰摘的花已明了,畢竟長久以來,就來了那麼一個外人。
擡頭見月。
“去找到她帶回來,不管用什麼方法。”裴雲庭對慶林道,“記住,必要時可以斷手斷腳,也包括……”
“不必留情。”
慶林熟知自家王爺,自然知道沒說出的是什麼,領命飛上牆頭,消失在黑夜裡。
裴雲庭已經很久不曾說過這種帶着辛辣血氣的話了,恍如隔世。自從遇到裴蘿,他自己都能感覺到,血脈平滑順暢,人有在因為她變得越來越柔軟。
以至于他都快忘記了,他曾經是個多麼狠辣無情人憎又鬼厭的惡魔。
她把他從地獄裡撈回來,如今他隻想珍惜歲月,與她一起平靜安甯度日,可有些人偏偏不肯放過他們。
他甯願自己受傷,也不願她有一絲一毫的損傷。如今竟然任由她落到這種境地,護不住她。
裴雲庭握緊拳頭,生出久違的狠戾,戾氣在心裡蔓延滋長。
無論是誰敢動她,觸他的逆鱗,要做好心理準備。
裴雲庭靜立着望月,平複心境,察覺身後有一人走近。
回過頭,是阿狸。
大約是察覺到裴雲庭心情不太好,阿狸立在花圃邊,沒再走近,也收起了平日裡的活潑,顯得有幾分穩重:“姐夫,我姐她怎麼沒跟您回來?她去哪兒了?”
“你姐姐今日有事留在皇後處,明日便會回來,不必擔心。”裴雲庭道。
阿狸“嗯”了一聲,擡腳要走。
“這些日子裡,浔桑一直在這裡。”裴雲庭又問,“你們倆都做了些什麼?”
阿狸停下腳步:“她很煩人,也很讨厭,一直纏着我問東問西,我實在是沒辦法,跟她講了一些院裡的花。”他老實交代,“今日不知道怎麼人不見了。”
裴雲庭也不想同他再多說,究其根源引狼入室的是裴蘿自己,阿狸若是知道真相定會自責,裴蘿不會想看到這種境況,再說今日的事蘭妃定然是早就準備好了,縱不是沉芝草也會有别的招數。
遲早要有這一劫,因為那個人恨裴蘿,恨她這個蕭止在意的真正的“蘭妃”,隻要她還是那個裴蘿,就脫不了身。
也幸虧沒出什麼事,若是有個萬一,裴雲庭根本不敢再想,隻覺後怕。
“浔桑走了,往後不會再回來煩你。”裴雲庭語氣平靜,“回去安心休息吧!”
阿狸聽話地走了。
後半夜,慶林拖着浔桑回來。
把人扔在裴雲庭面前。十五歲的女孩昏迷着,垂下頭顱,綁的像個蠶蛹。
裴雲庭冷眼看着,臉上沒有表情,沒發怒也沒有一絲滿意,冷冷道:“看着她,醒了就再打暈,别讓她亂叫喚,明日送進宮。”
他并不是對所有的人都會心生憐憫,若那個人不是裴蘿,根本不想去管對方死活,況且還是蓄意傷害裴蘿的人。
但因為裴蘿的善良,裴雲庭還是微微留了一絲情分:“去找條被子。”
慶林道:“是。”
裴雲庭踏着月色去了藥爐,在爐子下的一個小抽屜裡找到了一個小盒子,打開來,裡面是一隻沉睡的褐翅斑紋蝶,察覺到外界的寒氣,蝴蝶翅膀輕抖了抖,眼看要蘇醒。
沉香蝶,沉芝草的解藥,二者相生相克,故能聞到人皮膚上殘留的沉芝草氣味,即便過了多日,也依然有效。
裴雲庭把盒子蓋好。
明日用得到。
回到空蕩蕩的卧房,屋裡其實很暖,他卻隻覺得寒冷。
冷氣從床下肆意漫上來,裴雲庭躺在床上,一夜沒吃東西,腹内空空,咕咕地叫,一點不覺得餓,眼角慢慢滑下一顆淚。
有人敲門,是慶林。
慶林手裡端着一碗白粥走到桌邊,對着床上懶懶不想起身的人道:“王爺今夜肯定沒吃什麼,多少吃點粥吧,别餓壞胃了!”
裴雲庭不想理,也不想吃。
“王妃若是知道你不聽話,肯定會擔心的。”慶林又道,“她可最怕你不好好吃東西,小心我告狀去!”
裴雲庭閉了閉眼,這家裡的人都知道該怎麼來拿捏他了,隻要說到夫人命令,一定有用。
“放下,出去。”裴雲庭坐起來。
忽然想到裴蘿也是一晚都沒有吃東西,此刻還在牢裡,不知道情況如何,是冷是餓,是困倦還是想他,手裡的粥是怎麼都吃不下了。
硬撐着又吃了幾口,喉嚨口便再也打不開,裴雲庭丢下勺子,回到床上睜着眼,又開始盯着帳頂。
夜很深時,傳來雨打房檐的聲音,滴滴答答。
阿蘿,下雨了。
你聽到了嗎?
宮裡有蕭止,想來有他,應該不會讓她太受罪。
裴雲庭閉上眼,渾身無力,夜不成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