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眼線被她的人發現了,代表有三種可能:
一,張達背後沒有更厲害的人,對孟淮妴了解不多。
二,張達背後有更厲害的人,但未曾與孟淮妴交手過,對孟淮妴了解不多。
三,張達背後有更厲害的人,但他隻是一個小小喽啰——小喽啰自然是不可能獲知主子所知的所有信息,甚至沒有資格過問主子不說的信息,便隻能以自我意志做判斷。
這三種可能,都造成了一種結果:隻知孟淮妴有兩個護衛,并推測她的暗衛武功并不高于護衛,因此覺得派出近超高手盯着足以。或許,對方武功最高的手下,也就隻有近超高手。
在對方的視角,這可是大手筆了,孟淮妴也不該發現。
随意地拿着一幅畫燒了,孟淮妴暫未想出對方有什麼計謀,難道張達隻是為了拖延時間?
燒畫之癖她其實已戒掉,如今可以純粹地欣賞這些畫作。
一連翻看數幅,也燒了數幅,還未看到異常。
四婢是不忍心燒的,但心知孟淮妴與張達之間有什麼正事,現下也不拖後腿,配合默契,拿畫解畫燒畫,謝歆則在一旁添柴加火。
孟淮妴才細看完了一幅畫,視線一轉,瞧見一個黑衣人拿着畫一同查看。
衣裳款式和面具,看上去和晏罹的一樣。
雖是斂去了生人勿近的沉冷氣息,隻顯露出一些冷漠淩厲,但相處多年,孟淮妴能感覺出這不是晏罹。
再看晏罹,隻能隐身在暗處。她默默無語,拓火君這是要強行扮作晏罹了?
見她瞧着自己,拓火君微微偏頭,聲音極輕道:“這麼了解他?”
所以,才這麼快發現不是他?
廢話,你的屬下你不了解?
心中這樣想,孟淮妴卻懶得說這種廢話,她微微移開一步,面前人這樣醋意的言語,與他的形象不符,尤其想到他大約不是連穼,那麼這種空穴來風的熱烈,讓她隻覺得怪異。
可偏偏,見她退了,拓火君就不休,他亦微微挪動,靠近着她。
孟淮妴眉頭微蹙,因有眼線盯着,便無視他,自閱覽畫作。
半刻鐘後,拓火君拿着一幅畫,歎道:“真是一幅珍品,可惜了,美人眼白多了點墨。”
他聲音壓得比自身的更沉,學着晏罹平時的聲音,帶着點威壓和冰冷。
聽他突然點評,孟淮妴心知有異,偏頭一看,未瞧出不妥,遂拿過畫細瞧。
這是一幅美女圖,算是佳作,但算不上什麼珍品,畫上美女應是專做畫模的,姿态娴熟又疲憊。
孟淮妴細細看過,還是不解有何特殊,正疑惑拓火君賞鑒眼光時,就發現畫尾有一私印隻存一角,她還以為這裡頭有什麼文章,拿近一看,卻是連半個字都看不出。
她擡眼看拓火君,要求明示。
拓火君隻低聲答兩字:“畫師。”
同時,拇指指天。
孟淮妴恍然,原來,這才是張達的用意呢。
她微一思索,竟是如若不知,直接把畫遞出去,讓丫鬟燒了。
拓火君猛地擡手,就要阻止,卻想着她興許有自己的打算,便在半空收回了手,默默看着火舌吞噬畫角。
“哎呦喂——”
在那美女圖燃燒起來之後,院門被猛地撞開,張達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進來的,他一眼就看到那幅畫,瞬間天塌了一般,整個人都撲過去。
“燒不得燒不得,這可萬萬燒不得!”
張達不顧火焰,猛地搶過畫,也不敢潑水踩踏,竟是用身體滅火。
等到畫作的火焰滅了,他自個的衣袖也就燃着了。
孟淮妴抱着胳膊,臉上保持着疑惑,實則靜看他忙活。
等到張達把火滅了,已是形容狼狽,他還不忘擦幹淨手,捧着那幅畫,痛心疾首道:“哎呦我的祖宗诶!這可如何是好啊!如何是好啊!”
孟淮妴的疑惑已經進化到有些許愠怒,适時發問:“張知府,這是後悔了,不願意讓我燒畫了?”
張達眼淚都出來了,他哭道:“是下官一時疏忽,竟把這畫給送了來!”
“這畫作有瑕,如何燒不得?”孟淮妴等待他的表演。
張達情緒卻是真的,他小心翼翼清理着畫,知道無力還是妄圖挽救,一邊道:“郡主,這畫……這畫可是,可是聖上所作啊!”
接着,他開始推卸責任,“郡主再是喜好燒畫,也不該如此不加節制,竟把手伸到聖上親筆上啊!”
孟淮妴冷笑一聲,伸出右手一攤。
一秒後,沒見着晏罹鋪帕子,她側頭發現假扮晏罹的拓火君盯着自己,這該死的面具擋着還看不出多少情緒,便朝碎星看去。
碎星見晏罹沒有反應,已經在錦袋裡抽出一張白帕子,此時鋪在她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