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不得的自己的模樣和周圍的情景,全部躍然紙上。
拓火君的目光又移到她的臉上,卻瞧不出有什麼特别的情緒了。
屋内沉靜良久,孟淮妴突然掀開衣擺,抽出刺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沖那幅畫作而去。
在畫作即将被一分為二之際,手腕卻被人握住了。
拓火君問:“你做什麼?”
孟淮妴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幅畫,頭也不擡,道:“看不出來吧?這是兩個人作的。既然不完全屬于我,隻能分出我作的那半帶走了。”
“你……”拓火君的語氣似乎有一點急,但他松開了手,道,“這如何分得清楚?總有分毫多的少的。”
“有理。”孟淮妴像個隻分對錯的機械,不帶絲毫感情地點頭,而後把畫收起,放回。
一切歸于原位,仿佛無人來過。
離開大将軍府後,她突然轉了個彎,垂眸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畫,喃喃道:“四方樓打烊了嗎?”
拓火君掏出懷表看了看,道:“零時了。”
這個點,肯定打烊了。
但孟淮妴還是去了。
潛進去的。
她站在四方樓東家的那間房内,揮手點燃了一盞燭火,在屋内掃了一圈。
屏風後,她發現了一個裝裱了透明玻璃,被挂起來的“作品”。
她走進一瞧,這幅“作品”像是碎開的藝術創作。
孟淮妴卻知道,這是她親手撕碎的。
然而,那些曾在她手下發揮着“浪漫”作用的碎紙片,現在被拼在一張白紙上。拼的有間隙,但卻很有美感。
“好啊。”孟淮妴又道了一聲,這次卻有了情緒,是贊賞,“瞧瞧,我這字真是不錯。縱使這樣,也能字風不減。”
當然,他拼得也很有水準,與她這字相輔相成。
拓火君走到旁邊,一同看去,上頭是一手肆意狂放的狂草,隻有五個大字。
“祝金榜題名”
“可惜。”孟淮妴情緒又開始往下低,“這也分不清楚。”
她看着這被用心拼好的字,心髒很亂。
她撕得很碎,但他拼得很完整。
兩幅畫,一紙字。
處處,都是心意。
她再次潛入大将軍府的内院書房。
打開那幅才被收起的畫,又打開自己手上的畫。
兩幅畫放在一處,她突然就明白了一件事。
她想起在連穼面前燒掉的那幅畫。
火中的美人圖有一種别樣的美,那種難以言說的纏綿情緒、愛而不舍的感覺,她的畫中真的沒有。
視線在被拎着衣領的美人身上停留。
原來,那種讓她陶醉的情緒,不是火燒出來的,而是他畫出來的……
這是,用了心,用了情。
怪不得,怪不得長輪當時那麼憤怒。
她後退一步,重重坐在椅上。
“為何要臨摹?”
讓她辨不出,毀了那份心意。
拓火君在黑暗處,默默看着。
孟淮妴雖是疑問,眼中卻盡是漠然。就這麼坐在那,突然之間,渾身爆發出一種死寂,那陰冷的死氣,瞬間便濃郁到寂滅之境。
拓火君心中一驚,上前幾步,一拍桌案,道:“孟……”
在拓火君出現在視線中的一瞬間,孟淮妴的死氣消散一空,眨眼之間,隻能看到淡淡的憂郁。
拓火君心頭一松,問道:“你還好嗎?”
孟淮妴的頭輕輕歪了歪,像是發現了什麼。
審視良久後,她道:“我很好。”接着緩緩湊近拓火君的臉,像是鎖定了新的獵物一般,眼中有着妖異的光彩,“隻是覺得可惜。”
多年不見,再有兩月不到就二十五歲的她,比初見的模樣更加明媚耀眼、奪目懾人。像是曾經囿于身體年齡而無法完全發揮的美貌,終于綻放于世。這被魂魄完美駕馭的外形,讓人每次見到,都倍感驚豔。
雖在外有惡名參半,人卻氣質極正,絕非輕浮可戲的愚蠢美貌。
此刻這樣神情的她,更是霸氣與純淨并存,優雅與妖媚共生的絕色。
距離近得有種暧昧的錯覺,拓火君心跳漏了一拍,卻依舊鎮定問道:“可惜什麼?”
“你不覺得可惜嗎?”孟淮妴雙眼帶着戲谑,像是洞悉了一切的王。
拓火君沒有回答,隻是用那雙如潭的雙目盯着她。
最終,孟淮妴沒有點破。她坐回椅上,翹起腿,居高臨下般審視着對面站着的男子,像是在默默欣賞他的表演。
良久,拓火君輕嗤道:“不燒嗎?”
“分都不讓分,還讓燒?”孟淮妴也輕嗤道。
“你多慮了。”拓火君道,“你自己感動了,不願意毀,何必說是本君的原因。”
孟淮妴颌首,坦率道:“方才是感動過,不過,這大約就是我和他的緣分,他心裡有過我就夠了,其它的不再求了。”
“是嗎?”
“是啊。錯過了,便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