綏勻淩華郡主被告知沒有雅間,引得衆人注目,更何況她還在今日被傳出一夜燒畫三百幅的惡劣事迹。
人群裡皆是對她的議論聲。
四方樓成為皇城八大一級酒樓已有二十多年,既然是一級,價格自是高昂的,能進入其間消費的,除了偶爾想要嘗嘗的普通人外,大都是非富即貴,但這些穿着錦緞的人們,也改不了八卦之心。
在小二與孟淮妴告罪這麼點時間,驚呼淩華郡主、綏勻郡主的聲音已經越來越高。
這引起了四樓一雅間内之人的注意。
林不複透過支開的窗朝下望去,再回頭看了看喝着酒的連穼,無奈道:“淩華郡主來了,小二已告知她沒有雅間。”
連穼面色不改,卻是起身道:“去,這間給她。”
在孟淮妴即将跨出四方樓的門檻時,又一個小二跑過來,賠着笑臉道:“郡主請留步,四樓才空出來一雅間,您看……”
孟淮妴轉身,颌首道:“去收拾幹淨。”
說罷,已擡步往樓上去。
小二忙點頭:“是是是!”
無人注意到,小二暗暗松了口氣。
待到了四樓雅間,孟淮妴對兩個丫鬟道:“你們在外等着即可。”
見孟淮妴神情嚴肅,兩個丫鬟不敢勸,隻得應下。
失戀了,總該給人私人空間,痛痛快快地悲傷一場吧?不僅是丫鬟在門外,她帶來的四個暗衛也隻在四方樓外等着。
雅間門是開着的,孟淮妴邁步進去,不由有些驚訝。這間雅間極其奢華,屏風卧榻珍玩寶瓶應有盡有,且明顯不止是其它四方樓雅間的大小,而是猶如一個品味高雅之人的卧房。
見她眼中疑惑,跟來的小二主動解釋道:“綏勻郡主光臨,是四方樓的榮幸,這才把為東家留的房間讓出來,還望郡主能看得入眼。”
孟淮妴掃視一圈,見十分整潔幹淨,便道:“很好。”
她撩袍坐下,又道:“上十壺最烈的酒,讓人别來打擾。”
小二點頭應下,不多時,有人端來十壺酒,而後關門。
房門一關,就隻有還開着的一扇窗能聽到外頭的喧嚣。
孟淮妴起身走至窗邊,把窗也關了,這下子,房間内徹底安靜,沒有一絲雜音。
也許過了才被拒絕的勁,這會兒孟淮妴隻是呆立原地片刻,沒有想要哭的意思,她輕輕掃過那扇屏風,轉身走至桌邊,把所有的杯盞都擺好,再一一斟滿,又一一喝下。
她也不嫌累,如此喝完了八壺,那股子悲傷到想哭的情緒,終于醞釀出來,但眼睛,卻更多的是死寂。
她拿起房間内的一把中阮,先是沒有章法地彈了一通,那種悲傷的情緒終于化作眼淚在雜亂的樂曲中滑落,像是面對斷壁殘垣的無力。
卻隻有,一滴而已。曲終淚已幹。
她一手拿着中阮,一手又提起一壺酒把桌面上的杯盞斟滿,喝下一半後,再端起一杯,至唇時又停下,眼中突然有一股瘋狂肆虐。
她還想再試最後一次,于是沒有壓抑,直接把那杯酒連帶杯盞一起甩向屏風。
她用了十成的力,屏風卻隻是晃動了兩下,沒有倒地。
在杯盞落地碎裂的同時,屏風後似有人歎了口氣,像是在埋怨她為何點破,而後,走出一個人。
兩人默默相望,彼此卻都面無表情,眼裡看的像是遠方,如同面前無人。
半晌無言,孟淮妴沒有問他與已經存在幾十年的四方樓的關系,她的好奇心一向很輕。
她展露一個笑容,輕松中又帶着絲絲苦澀,腦中想起一首曲子,如今看來,用作訣别最好。
嗯,好聚好散,方為體面。
“連穼,你可真有面子,得我一曲中阮。”
沒有學精的中阮,孟淮妴從未現于人前,今日連穼能瞧見,當然是有面子。
連穼沒有說話,還是站在原地。
有那麼一瞬間,在酒精的作用下,孟淮妴分不清這是真實存在,還是幻覺。
中阮溫潤的音色響起,孟淮妴也輕輕唱起:
一騎紅塵赴人間
兩眼落盡青雲街
就此引妄念
聞君尊為神
顧影亦有才
殿前步步行
聲聲入耳悅
擡眸繪相守
怪那日入目
才有日日等候
怨此情難動
才有日日揣摩
有道是……
頗自負!
足下步步妖
眉眼散風華
三試行德易
四争勝者難
于你是不曾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