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心中卻在想:你瞧,你這樣了解我,如何叫我不愛你?
他當時沒有深想,也确實是由于習慣。
漫長的成長之中,他早已習慣了不去想,習慣了看破不說破,隻當個閑散人,反正他也不能改變什麼。可今日,卻給孟淮妴帶來了麻煩。
他雖然努力裝作雲淡風輕,但眼中的愛意卻緩緩流淌,引得孟淮妴心中的愧疚慢慢放大。
他又愧疚地笑道:“我好像,給你找麻煩了。”
“流言最是沒辦法的東西。”孟淮妴歎了口氣,她安排人引導了,但桃色新聞總是最堅固的,“你又不是我的屬下,我也不能要求你事事精細。”
喬時遷眼神愈發黯淡,真羨慕她,可以這樣就事論事,不摻雜私情。
“如今也隻能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了。”孟淮妴起身,拱手道謝,“還得多謝殿下趕來告知。”
這是要他離開的意思了。
也是,看看外頭的夜色,他是該離開的。
喬時遷起身,走到門口,又停下腳步,再次問道:“孟大小姐,你真的不願意收留我嗎?”
這聲“孟大小姐”,還是幼時那般譏諷的語氣,隻是一聲輕歎落地無聲。
孟淮妴不知他是故作堅強還是真的心情好轉,沉默一瞬,仍舊認為快刀才能斬亂麻,讓他長痛不如短痛,于是道:“請殿下恕罪……”
“你送我吧。”
喬時遷又打斷了她,他微微轉身,看了過來,半邊臉上有難明的乞求:“孟大小姐,你送我吧。”
孟淮妴堅定地想把“快刀”進行到底,張嘴就要拒絕。
喬時遷先一步道:“孟大小姐,若是你不送我,我便要光明正大從相府大門出去了。”
他笑了起來,有些得意之色,像是拿到把柄的惡人。
孟淮妴默然,幾息之後,邁步朝門口走去,一邊道:“你隻能拿此事威脅我一次。”
她可以不受威脅的,可畢竟這個人給過她前世今生、目前唯一擁有的——全心全意愛着的眼神。
用了真心的人,不該被輕賤。
看在那愛意不摻假的份上,她可以受這一次威脅。
房門本就沒關,孟淮妴率先走出去,步履未曾減慢。
喬時遷大步跟上,又伸手一攔,道:“慢點好嗎?”
孟淮妴頓了頓,步伐到底是慢了下來。
何時見過喬時遷這般好聲好氣的模樣?溫柔得像是換了個人。
明明,他們也不是朋友,隻是利益關系。也不知是何時開始,怎麼就叛逆得要喜歡自己。
孟淮妴忍不住側頭看了他一眼,心中實在想不明白。
喬時遷向來不會待她和氣,還處處要與她嗆聲,甚至是嘲諷,又拿她與應若音做比較,試問哪個智商正常的人,會對喜歡的人這般态度?這不是把人越推越遠嗎?
她雖然不在意一個合作夥伴的态度,但也不是沒有脾氣,正是因着喬時遷的種種言論,才覺得他與自己多有不合,心中認為不必深交。
即使慢了步伐,也還是要分别的。
喬時遷突然又止步在院門前,看着孟淮妴,眼中滿是留戀。
孟淮妴也很無奈,她隻能擡起手向門,道:“殿下,請。”
“我還想再威脅你一次,最後一次。”喬時遷喃喃出聲,語氣輕松,卻有着一種固執。
孟淮妴眼神變得寒涼,并不打算搭理,她緩緩收回手,就要離開。
“别動!”喬時遷走到她的前面,指着她沒有完全收回的手,道,“别動。”
他看着那隻素白的大手,又擡首問道:“認識多年,滿足我一個願望,好嗎?”
他的眼神太過真誠,孟淮妴把手背朝上,打量了一番自己的手,沉吟須臾,道:“剁手是不行的,握手也是不行的。”
“好,好,我知道你極端潔癖。”
喬時遷心滿意足地笑了,像是要進行什麼神聖的祈禱一樣,他先是整了整衣裳,再一撩黑袍,左膝跪地。
卻不是要行以膝禮,而是擡起右手,在距離孟淮妴的手還有一掌的距離時停下,手指微合,像是真握住了一隻手般。
然後,孟淮妴就見他披散的頭發随着動作垂落觸及地面,他那顆俊美的臉緩緩靠近虛握的手……
喬時遷滿懷一腔珍視之意,低頭,獻上虔誠一吻。
雖是吻在虛空,他卻已是滿足,仰起頭,直直看向孟淮妴,道:“孟大小姐,我願做你最忠誠的護衛。”
從遠處看來,漆黑的天被燈火映照成墨藍色,站着的藍色的身影和單膝跪着的黑色身影,在石路、灰牆、綠木和芳草之間,美得猶比昙花難見。
卻隻有靠近了才能發現,那藍色身影雙眼中的情緒,并沒有符合美景的欣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