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酌樓雅間之中,喬時星與孟淮妴分坐兩邊。
孟淮妴不喜閑扯,還不待喬時星問出尋他何事,便單刀直入道:“殿下可知,當年土匪一事,是何人陷害于你?”
喬時星才坐穩的身形就是一怔,孟淮妴神态和緩,眼神慵懶,說的話卻如此直白,竟讓人分不清是老于世故還是涉世未深了。
他面色沉下,眼神發冷,道:“你知内情?”
“自然,我大哥孟淮清當時身為人質,我最是知道内情。”孟淮妴依舊用着慵懶的眼神和直白的講述。
喬時星看着面前已經倒滿的茶,道:“洗耳恭聽。”
孟淮妴沒有繞彎子,道:“孟淮清是被蔣林綁的,他之所以成為土匪的人質,便是因蔣林和三皇子殿下合謀設計于您,孟淮清為求脫身,便也參與其中。”
三皇子?
聽到這些,喬時星目光狠厲起來,但也盡是懷疑,他擡眼問道:“你與孟淮清不合?”
孟淮妴慢悠悠地端起茶喝了,把問題抛了回去:“殿下以為呢?”
喬時星禁不住冷笑一事,不置可否。卻顯然,是認為不合的。
無論表面上多麼和諧,在這種要為了争儲而明争暗鬥的皇子眼裡,親兄妹也是不可能真的全無算計的。
孟淮妴道:“但孟淮清到底是我孟家人,還請殿下先對付主謀才是。”
“先對付?”
喬時星目如鷹隼,看起來确實很不好招惹,此時的他與土匪之事發生前的他,判若兩人。
孟淮妴控制好表情,沒有流露出一絲喬時星這種人會厭惡的憐憫和異樣,她眼中隻有一點點野心和殘忍,道:“是啊,殿下,您遭遇的種種,蔣林和三皇子可是主謀,您可不能放過他們。”
喬時星并不相信,焉知孟淮妴此刻不是在算計着他,讓他對付這幾人?
他冷聲道:“若本殿沒有記錯,蔣林對你,可是屢次出手。”
“是啊!”孟淮妴并不否認,“可是我也害他不得,我與殿下既有共同的敵人,不如聯手對付這幾人——當然,也可以包括孟淮清。”
既然聯手,總要給出誠意,喬時星趁機問道:“你與蔣林之間,有什麼仇怨?”
“也無甚仇怨,不過是他技低一籌,第一次算計我時,輸給了我。”孟淮妴笑道,“他可真是小氣。”
這笑是很明顯的做作,像是在尋求對面之人的認同。
這不算回答的回答,意思是“問不出的”。
喬時星又垂眸看着茶面,良久道:“為何選擇現在告知。”
“我當時未說明真相,是害怕您不相信。”
“現在便認為,本殿會相信了?”
“此事與我無關,我是沒查過,但與殿下有關,殿下盡可去查。從尾找頭尋不着,從頭找尾……興許能查出一二。”
“嗬!”喬時星又是一聲冷笑,他終于端起茶盞,卻是伸直了手臂向前,眼中沒有感情,“那我倒要謝謝你了。”
不是反問,卻盡是反問之意。
那盞平舉到孟淮妴面前的茶,也不像是要與孟淮妴碰杯的意思。
顯然,他還是不信,甚至不信這茶無毒。
孟淮妴沒有解釋的意思,她勾唇一笑,既純且狠。擡起手,纖纖食指輕輕從杯底往上一撥,茶盞在喬時星的手中傾倒、翻轉,茶水朝内,盡數倒于桌面……
喬時星對她的舉動确有本能地一愣,但目光更沉,隐有殺意。
待茶倒盡,孟淮妴從他手中拿過茶盞,又拿過桌上的茶壺,斟滿了一杯。
她舉起那杯茶,對喬時星示意,像是終于要證明杯中茶水無毒,喬時星殺意散開,凝神看去。
卻見孟淮妴沒有直接飲下,而是仰起頭,杯盞高離唇邊傾倒,茶水便倒入口中。
喬時星瞳孔微張,有些看癡。
她舉動優雅又潇灑,可在喬時星看來,卻見她眼角眉梢都是蠱惑。
孟淮妴隻倒了半杯,并未沾染唇邊衣物。她像是絕世高手略施了小計,喝下半杯茶水後,便把杯盞伸到喬時星面前,不必多言,其意自明。
喬時星一默,在孟淮妴坦誠的目光下,接過那半盞茶,再不懷疑,幹脆利落地飲盡。
原來不是她眼睛生了鈎子,而是自己心裡長了藤蔓。
空杯盞被重重放回桌面,他的理智回歸,手卻沒有離開杯盞,而是摩挲着,語調更冷地問道:“你有何目的?”
他明白不是愛,隻是短暫的心動。——這沒什麼不好承認的,任何人都會對美好的人事物心動。
隻是發生在此時此刻,是不合時宜的,顯得他好色似的。
他再朝對面看過去,定了心神,也不該那樣,顯得孟淮妴以□□人似的。
既讓自己輕浮,也不尊重對方。